肩膀上的压力小了,扭头一看他果然松了手。
此时月色恰好被乌云蔽了一半,景寒遇冷峻的面容也隐匿在了黑暗之中,看不清神情,更猜不透心思。
“天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别乱跑,也别乱说。”
清冷的嗓音让月展颜松了一口气,为了不暴露,她连忙嘿嘿一笑,傻乎乎地猛点头,离开了东苑。
她前脚刚走,方才还四下无人的院子里却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一道黑影。
彼时景寒遇已经在石桌前坐下,月色再度洒落他身上,镀了一层银光,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墨鱼扳指,面无波澜,整个人静成了一副画,画的还是雪景。
黑影跪在他跟前,穿着一身墨色夜行衣,面部被遮蔽,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主子,要杀了她么?”
说话的人声音嘶哑,景寒遇的声音却犹如冰棱落地:“不必。”
“她方才的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那人又道。
扳指转了三圈,景寒遇才再度抬头看向刚刚月展颜消失的方向,下场的凤眼微微眯起,浓郁的危险氤氲在眸中:“她心智还是个孩子,想不出来这些。你盯着点,看看是否有人教她。”
“是!只是……主子,若是咱们的行动真被人发现了,是否要跟南边求助?”
白衣起身,嗤了一声:“不必,你退吧。”
黑衣男子不再多言,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景寒遇扭头,扫了一眼石桌上月展颜落下的手绢,低吟一声:“你们也退吧。”
明明是空空如也的院子,他一声令下之后还是无比静谧,只有听力卓绝的人才能听到墙头树枝上低微的窸窣声……
不过这些动静都不是已经迈出东苑门的月展颜能够知晓的,她一路走,一路在肚子里骂人:“这个景照,真是愚忠哇愚忠!”
她还记得,自个儿刚刚说完造反俩字儿的时候,景寒遇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是那双眼睛一瞬间犹如深寒地狱一般。
正是因为这辈子不傻了,所以她能看得出来,在那一瞬这位丞相相公是对她起了杀心的。
还好,她还有一层傻子的身份在。
骂归骂,但出路还是得继续想。
景寒遇如今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了:十六入仕,他便才华卓绝。十八官至丞相,二十权倾朝野。如今二十二岁,他便已经是北离第一权臣,要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过分。
这份儿殊荣听着是挺好,但是他毕竟不是皇室啊!
皇帝底下还有太子,还有皇子,他算怎么回事?
偏偏他还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站在一众皇子和太子之间,从不偏向谁。
没有偏向,便代表他随时都可能偏向任何一方,也难怪最后人人都想要他死。
月展颜此时已经一脚踏进了自己的西苑,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想造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