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钺目光静且深地望了她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去,与她一同望向今夜显得格外旖旎的成都府的夜色。
“能告诉我,你为何今日对阿西和阿香的事情这么在意吗?欢欢儿……说实在的,这有些不像你。”
不是说叶辛夷冷血,而是她活得通透,而沈钺懂她。在她看来,很多事情旁人是没有办法,也不应该插手的,而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她对与她有血缘之亲的夏延风和她算得有几分真挚姐妹情谊的冷长如尚且如此,为何却对阿西和阿香的事情这般在意?这确实不得不让沈钺生疑。
叶辛夷仰头灌了一口酒,静静吹着夜风,就在沈钺以为她不会回答之时,才听着她的嗓音带着两分空渺,徐徐响起,“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因着他们的事儿,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心绪才会有一时的波动吧!”
“故事?”沈钺挑起眉来。
“是啊!”叶辛夷轻哂,微微一笑,“那是我从前听过的一个故事……”她略顿了顿,才又道,“有一个姑娘,在家里爹不疼娘不爱,被兄弟姐妹们欺负着长大,小的时候,是没有能力反抗,长大了之后,却是学会了忍耐与示弱,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不常待在家里就是,而且,等到她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一定会离开那个家。”
“可是……”叶辛夷抬起酒坛子,又灌下一口酒,默了默,才又道,“她却忘了,她那一对父母哪里会这般将她养大,却半点儿好处不捞?他们还想着要以她来结一门好亲,为着她的父兄多拉一门有力的姻亲,铺就锦绣前程。那姑娘很怕,虽说女孩子大了都会嫁人,可她的父母只会挑选家世于他们有助的,才不会半分顾念对方的人品还有其他。”
“姑娘说不幸,却也算得幸运。她虽然在幼时过得很苦,在那个所谓的家里,那些所谓的亲人里,更没有半个亲近之人,可她却有一个如同兄长一般,待她甚好的青梅竹马。他教她识字,教她念书,带着她一道玩儿,在她孤独时陪伴,在她迷茫时为她指路,在她无助时只需告诉她,‘有我在,别怕’,姑娘就觉得安心了。那个时候,姑娘怕得不行,那个青梅竹马还是这般告诉她,‘别怕,有我呢’。没有多想他又能怎么办,只是相信了。”
“可谁知道,没过多久,姑娘的父母终于为她挑中了一户人家,却是去给人做续弦。那个男人的年龄,甚至比她父亲还要大,家中儿女成群不说,就连孙子都有好几个了。姑娘自是不愿,找了她那个亦师亦兄,比亲人还要亲近的青梅竹马商议,那人只说,让她等着他,别的什么话也没有,可那姑娘,还是相信了。”
“真是蠢啊,这么容易就轻信了人……”叶辛夷嗤笑了一声,眼角似有一丝晶莹闪烁,她抬起手,轻轻揩过,嘴角牵起微微笑,“那个让她等的人,她却再也寻不着了,她没了法子,只好自己逃,谁知,却被发现了,她父亲大怒。若非怕打伤了她,到时不好看,这才忍下没有动手。只是给她下了迷药,终日昏昏沉沉关在房里,等着那桩婚事落定,姑娘真是求告无门,偏偏因那药效,竟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那个时候,她心里是绝望的,不只是因为身处困境,难以自拔,更因着她最信任的人,却辜负了她。他当初若是没有给她希望,彼时,她也不会那么绝望了。”
说话间,叶辛夷已是将手里剩下的半坛子酒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语调自始至终清幽幽的,却不知是不是因着渗进了快要入秋的月色,透着丝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