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瞧见面前人影一闪时,他心头一动,一咬牙,终究将步子定住了,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悄悄拽握成了拳头,甚至还在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宁王千钧一发之时,挡在了张季礼跟前,先他一步,朝着谢铭伸过手去。
谢铭看他一眼,双眸黯黢,陡然垂下,将那药碗往前一递。
宁王嘴角轻轻一扯,接过那药碗,转而往沈钺跟前一递道,“张公公已然是病重,就算一心护主,忠心耿耿,却怕也试不出这药效。眼下,乾清宫的守卫都是沈大人在负责,若这药汤果真有问题,沈大人责无旁贷。既然沈大人笃信这药汤没有问题,倒不如请沈大人一试。”
众人皆是一寂,目光从那药汤转而落在了沈钺面上。
现下有人告发陛下每日进的药汤里有毒,要说如今谁最容易下毒,那非沈钺莫属。这药汤里有毒没毒,他应该是再清楚不过,就看他敢喝还是不敢喝了。
沈钺望着递到眼前来的那碗药汤,抬眼与宁王对视,“若是卑职不喝,宁王殿下是不是就是要坐实了卑职给陛下下毒?哪怕卑职根本没有,也要用莫须有的罪名拉卑职下马?殿下为何这般处心积虑?难道是因为卑职这些时日谨遵圣命,将这乾清宫看得严密,还抓了宁王府的护卫,眼下让殿下进退两难的缘故?”
这话说的……是话里话外地挤兑他此举意在报复,或是排除异己?更有甚者,让人产生遐想,沈钺这般忠心耿耿护卫在乾和帝身边,他却要千方百计将人挪走,是为何故?
电光火石间,宁王想通了沈钺这番话中的险恶用心,当下脸色便是难看起来,“沈大人,休要胡说,更休要拖延时间,颠倒黑白,这药你既然笃信没有问题,为何不喝?”
“喝!我当然喝!我问心无愧,自然没什么不敢喝的!”沈钺目光往宁王身后一瞥,骤然改了口,语调铿锵道,就在众人愣神的当口,他已经接过那药碗,仰头,二话不说便将一整碗的药汤都一饮而尽了,将空了的碗底翻给宁王和众位朝臣验看,“怎么样?宁王殿下,这下可以证明卑职确实清白了吧?”
众人无话可说,就连宁王都有些出乎意料,他自然肯定,那药有问题,沈钺也再清楚不过,他居然这般干脆便将药喝了?就算药效不会立时发作,可对身体却也是有损伤的。为了一个乾和帝,他当真值得这般做?
可事实就是,沈钺做了。
难道……宁王皱眉,怀疑地扭头望向那只药罐,可是,他今日的行动捂得严实,沈钺不可能提前知道,清早起,他的人便将这药罐牢牢看着,这药罐又是朱景雩亲自去捧来的,不可能有差错。
“好了,宁王殿下!”沈钺不耐,皱眉打断他的沉思,也一并将他仅剩的一丝丝疑虑也暂且压了下来。
“眼下这药我也喝了,宁王殿下若是还不能释疑,那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明言要将卑职如何,还痛快些。”
宁王闻之,神色微微一黯,却是打迭起了笑容,“沈大人怕是误会本王的意思了……本王当然知道沈大人对皇兄忠心耿耿,只是,张公公也同样对皇兄忠心不二,他既然开了口,又事关皇兄安危,本王不得不慎重为之,却断然没有为难沈大人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用不着再多说了吧?还是请……”沈钺目光往地下一瞥,扫过好似失了神魂的张季礼和抖得越发厉害,脸儿深埋着,自始至终不敢抬起的贺宝生,似是嫌恶一般,只瞄了一眼便是抬起头,目光平平且幽沉地凝视着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