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给交代的?这个时候了,居然将陛下掳走,除了那些无计可施的反贼,谁还会铤而走险?”清越如流泉的嗓音在殿中响起,朱景雩目光冷冷从陈阁老和赵御史面上一扫而过,上前一步,朝着宁王拱手道,“父王!陛下被掳之事甚为蹊跷,既然搜遍宫城都不见踪迹,可见反贼狡猾,更有甚者,咱们这里就有人与反贼是一伙的,这才能里应外合,让那些反贼这般狂妄地来去自如。”
“父王,陛下被人掳走,此事自然是让我等臣子忍无可忍。可比起这个,反贼到底为何要掳走陛下,怕是更该引人深思。”朱景雩说罢,已是直起身子望向殿中诸臣,“诸位大人应该都很清楚,眼下老镇西侯将叛军阻在了渭河以南,让他们不得寸进。那夏贼病急乱投医,自然要另起阴谋盘算。不管他们将陛下掳走是在算计什么,咱们都不得不防,更不能让他们得逞。”
朱景雩今日未穿甲胄,一身墨色流云滚边,麒麟暗绣的朝服,将他衬得面如冠玉,偏腰背挺直,身姿若松,一举一动之间,让人如沐春风。只是,字字机锋,让这满殿之人都不由得紧了心神。
“那依朱大人所言,该当如何是好啊?”陈阁老口中含着讥诮,迫问道。
朱景雩却并不恼,淡色的薄唇轻轻一勾,“是啊!该当如何是好呢?”丹凤眼轻睐间,目光从满殿的大臣身上一一掠过,转而落在了宁王面上,父子二人四目相投,宁王蹙了蹙眉心,垂下眼时,眸中微不可察地掠过一道亮光,原本扶在额头上的手落回了椅扶之上,似是不经意般轻轻叩了叩。
俄顷间,朱景雩的目光已经移开,转而又望向神色各异的文武大臣,却是谦逊的一笑,朝着众人长身作揖道,“我只是道出心中隐忧,但我毕竟年轻不经事,这样大的事儿,自然还是要向诸位大人讨主意。”
方才侃侃而谈的时候倒不见他有半点儿谦虚,这会儿倒又装上了,还真是会装。陈阁老撇了撇嘴角,轻咳了一声,正待开口,边上人影一晃,镇国侯却已上前拱手道,“不管反贼所求为何,将陛下掳走之事,大可昭告天下。另外,为了以绝后患,还请宁王殿下以大局为重,受命于危难,临危担责,早日登基,以安天下民心。”
这话一出,整个乾清殿内登时一寂。
后头的谢铭隔着重重人墙,望着他爹的背影,眼中暗潮翻涌,紧咬的牙关里隐隐沁出了血的味道。
“大胆!”陈阁老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却是怒凸了眼,抬手直指镇国侯鼻尖道,“陛下还没死呢,宁王登基,是想要谋反不成?”
“宁王殿下乃是陛下亲封的皇太弟,由他即位,天经地义。何况,陛下此时危难,我等痛心,可为免反贼拿陛下做文章,此举虽是无奈,却可釜底抽薪啊!”镇国侯一脸的语重心长,说到这里,又是朝着宁王一揖,道,“臣也知此言愧对陛下,可为了大名国本,臣不得不如此。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宁王殿下早日即位,以安我等之心,以安前线众将士之心,以安天下百姓之心。那么来日,即使臣身首异处,不得好死,也是心甘情愿。到了地下,臣自会向陛下请罪,只求今日为国为家,哪怕对不住陛下,也不得不为。”
“好一个不得不为。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我就说,怎么那么巧,召了我们所有人进宫,说是陛下醒了。可不等见到陛下,又说陛下被反贼掳走了。到了这会儿,又要临危登基,真不愧是常年混迹梨园的宁王殿下啊,做了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