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极难诞生的城市灵,横滨降临到世间第一个体会到的感受就是冷。
铺天盖地的冷,让人瑟瑟发抖的冷。
但是比起身体外在的冷意,更让他难受的还是那漫无边际、从心脏处蔓延至四肢的寒。
他是三天前诞生在擂钵街的,在这样一个每天都有出生死亡,人命是最不值钱的街区,没有人会特意去关注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孩子。
这里的人们忙于生存,根本没有多余的关爱可以分给他。他被所有人漠视着,驱赶着,在这样一场连大人都为之色变的大雨之中漫无目的地流浪着,最后躲进了某条无人问津的暗巷之中孤独地等待着死神的审判。
他过分瘦弱的身躯就蜷缩在那墙边,饥饿和寒冷不断地侵蚀着那风雨中瑟缩颤抖的躯壳。
“哪里来的野小孩,去去去...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脏死脏死,不要站在我家门口!”
"臭小子,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那些陌生人冷漠得近似无情的话语又再一次回响在小孩的脑海之中。他的睫毛颤抖着,就像是饱受风雨折磨的蝴蝶一般,宛若下一秒就会永远地合上,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长久的饥饿还有寒冷在他心底开始滋生出某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出来。
-像这样...黑暗而又冷漠的世界...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男孩回想起那些冷漠的脸还有毫无温度可言的话语心中如此想到。
风好像又狂上了不少,那猛烈的罡风之中夹杂着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身上,苍白的皮肤又变得透明了不少,他不自觉地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真的是太冷了...
不会有人发现这个角落里面孤独死去的他的...
他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瑟缩得更紧了。
小孩子那双金眸之中唯一的光也渐渐地熄灭,归于寂寥,然后缓慢而又沉重地闭了上去,他干脆将自己的脸埋进臂弯之中。
-这样子的世界还是趁早崩坏掉吧...只是可惜要辜负哥哥姐姐们的厚望了。
“嗒——嗒——”
有人踏着水声朝他靠近,但他还是无动于衷。
-反正被这里的人都习惯性漠视了,这个人也不会是个例外,或许只是路过的吧...
“喂!那边那个小孩...还活着吗?”
冷清的嗓音透过冷冰彻骨的雨声清晰地从巷口处传入他的耳膜,他渐缓的心忽然剧烈地一跳。
-难道是来驱赶他的吗?
他缓缓露出那双戴着丝丝怯懦于荒凉的眸子,看向来人。
大雨模糊了眼前人的容貌,入目的只有那分明的轮廓,还有垂落在脖子侧的橘色头发,就像是火烧夕阳般的灿烂美丽,成为这场单调而又昏暗的雨势之中唯一的一抹颜色。
那人似乎还张嘴说了些什么的话。
但是小孩子已经听不见了,耳朵里面只剩下了那炸裂耳膜的雨声。
“冷...真冷啊...”
那人似乎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意味。然后带着对方体温黑色外套一下子盖了上来,叫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鼻息之间就充斥着独特的冷香。
那冷香,就像是回到了哥哥姐姐们的怀抱一样,让人觉得温暖而又安心,让他的眼皮越发的沉重,沉沉地阖上了。
那是他自诞生以来感受到的第一份来自横滨人民的温暖。
......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首先入目的是米黄色的天花板,身上那种寒冷黏糊的感觉一扫而空,只剩下温暖和清爽,原本破损不堪的衣服换上了柔软舒适的小熊睡衣。
【横滨毁灭倒计时04:01:05】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这个房间干净整洁,处处透露着和擂钵街截然不同的气息,舒适美好,在暖黄色得吊灯下显得分外得安心。
和混乱冷漠的擂钵街相比,俨然就是另一个世界。
Kingsize的大床正对着的是偌大的透明落地窗,从这里远远地眺望出去几乎可以将整个横滨尽收眼底。
而如今,这座繁华的都市几乎要被来势汹汹的大雨所隐没。
小孩干脆从床上下来了,房间里开足了暖气,雪白的裸足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之上,传来阵阵的痒和暖意。
落地窗上倒映出他那瘦弱的身影,即使是最小码的童装套在小孩身上都显得过分地肥大,银白色的短发下,那张精致可爱让人感慨的小脸此刻苍白得几近要透明了,耀金般的眸子平静地盯着面前这座正陷入前所未有的灾难中的城市。
那无机质的冷光从眸中一闪而过,带着某种不属于孩童的悲悯和苍凉之意。
那视线直直地穿透了这模糊一切的大雨,穿过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到达常人目光所不能及的遥远海面上——那里正酝酿着前所未有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