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服很多,大都是别人送的,幕迟随便拿了一件,正打算套上,突然看到角落里一件与周围衣物格格不入的黑白劲装,衣摆上还有一朵绣工极烂,艳俗至极的大红牡丹,怎么看怎么辣眼。
鬼使神差的,幕迟把它拿了出来。
山洞很大,里面岔路无数,光是看一眼都令人头晕目眩,仿佛一幅地狱级难度的迷宫,幕迟却轻车熟路的绕了进去,最终,停在了一处看上去与普通山洞无异的洞窟。
密密麻麻的禁制布满整个洞穴,连岩壁都没有一寸避免,最里面有只巨大的,半透明的茧,但走近之后才能发现,这巨茧居然是由数万个禁制重复叠加所形成的,禁制如金城汤池,将里面的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熟悉的灵力波动再次传来——这里的每一道禁制都是幕迟亲手布下的,写了整整十年。
“哟,三年了,您老可算想起我了。”
讥诮的声音自茧中传来,幕迟伸手,禁制察觉到是他,自动往两边散开,露出其中的人影。
男人四肢都缠着铁链,斜靠由禁制构成的茧面上,嘲弄的看着幕迟。
他眼睛竟然是暗红色的,五官俊朗如刀削一般,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完美,每一个线条都仿佛是精心专研,只是他神情过于倨傲,这使得他的外貌看上去极具侵略性,令人不敢直视,即使是被关着,依旧给人一种“这个人很强”的感觉。
这是个名为《神遗》的书中世界,幕迟作为“修复者”来到这里,任务是推动并修复受损剧情,而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任务目标之一。
魔尊萧垣,全文最强的几大反派,神遗大陆数十万年来统一魔道的第一人,幕迟的……师兄。
按照原书剧情,他该是死在幕迟手中,然而此刻却被藏匿在这山洞,若是修真界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场轰动。
幕迟没说话,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每说一句话都是在消磨他的力气,而他不能浪费力气,他还得解禁制。
幸好这禁制布起来麻烦,解却是不难,不一会就解了接近一半,一只手却忽然捏住了幕迟的手腕:“说话,你聋了?”
男人声音不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明明是被囚禁的那个,却一派闲散舒适,大爷似的翘着条腿,衣襟大敞,露出骚气的腹肌,一身的铁链愣是让他绑出了情-趣的味道
幕迟这才看了他一眼,在扫到他胸口的那一刻皱了皱眉,没理他,继续解禁制,他意识又开始不清醒了,连站立都变得费劲,他得抓紧。
在他扭头那刻,男人笑意全收。
他被关了三年,而这是他这三年来第一次见到幕迟。
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连一句多余的话都吝于给他。
戾气无声无息地爬上萧垣眼底,他厌恶幕迟的这种眼神,冷漠,不屑,目无一切。
“别弄了。”
他轻声道。
幕迟无动于衷。
“我让你别弄了!”
一股巨力自腕上袭来,幕迟猝不及防间被拽倒,直接摔到了萧垣身上。
“咔”一声,刚接上没几天的手臂再次脱臼,连日来勉强压制的伤势被这一拽给彻底激活,幕迟闷哼一声,一口积淀已久的鲜血骤然涌出,染红了对方大半个胸膛。
他脑中嗡嗡作响,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萧垣叫了一句什么。
过了好一会,幕迟才反应过来。
哦,是秋溟,那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这几天来幕迟一直强行压制着这口血水,若非如此,他撑不到现在。
不过吐出之后反倒是轻松了许多,他撑起身子,扬手将男人身上的铁索也解了。
还有一半的禁制没解完,不过没关系,剩下的这点禁制已经困不住这个人了。
他太累了,撑不下去了。
一切尘埃落定,石洞内一片寂静。
萧垣沉默地看着幕迟,脸上神情说不上是震惊,慌乱,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最终留下的,是难言的复杂。
二人就保持着这么个尴尬的姿势,谁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半晌,幕迟骤然出声:“别浪费灵力了,没用的。”
他平静的看着萧垣,眼中古井无波。
幕迟的眼睛是黑色的,但颜色并不深,非要说的话,就仿佛是掺了水的墨画,朦朦胧胧的,好像隔着层雾气,但这层雾气被他的冰冷所覆盖,于是雾就成了霜,冻人得很。
暗红色的眸子和这双眼睛两两相对,灵力却没有停下,反倒输的更猛了一些。
“好歹是正道的走狗,修复好这副身子制成傀儡也不错。”
萧垣的声音咬牙切齿,手中动作却是极为轻柔。
“是吗?”幕迟语调嘲讽,“那你抖什么?”
周遭安静极了。
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原本黑白色的衣服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黑红,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鲜血的红色与衣摆上的大红牡丹融在一起,难分彼此。
萧垣第一次发现血的颜色原来这般刺眼。
“刺啦”一声,幕迟的衣服被撕开了一块,露出其下密密麻麻的伤痕,以及腹部那个黑黝黝的洞。
男人呼吸一沉。
幕迟轻轻按住了他还想继续探查的手,向来冷峻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表情恍惚,瞳孔也开始涣散。
“师兄,我身上疼。”
“……哪里疼?”好一会儿,萧垣的声音才低低的响起,只是声线抖得太厉害了,幕迟险些没听出来他说的是啥。
幕迟没说话,忽然抱住了他,微弱的呼吸打在萧垣颈侧。
隐约间似乎闻到了那阵熟悉的牡丹香气,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少年温热的身体紧紧拥抱着他,这怀抱明明脆弱的很,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穿书后从未有过的安全。
他轻轻蹭了蹭男人的侧颜。
“不疼了。”
这般说着,呼吸渐渐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