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唐兴俊,唐家四少爷,五岁启蒙,易学理数、地理天文、一学便晓,一懂便精,七岁习剑,十三岁观江河练剑,他费了相当长的日子,观察无数江河水浪,寻找轨迹,思索剑法与自然的关系,寻找隐藏在自然中的天地至理。十六岁执剑江湖,杀人三十二数,杀的不是奸 淫辱虐之徒,就是大奸大恶之辈;二十岁已是武道宗师,取妻生子,封剑养心,却祸从天降,祸及满门,但他无能为力。
他能看到远处滚滚的浓烟,他能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他的身体在颤抖,但他的双脚就是生了根。
他想杀人,杀光这些闯入唐家的江湖人,但他不能动,他不敢动,因为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他的妻子,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江湖,他现在很讨厌江湖。
一个中年道士走进了院子,他的脚步并不快,但很沉稳;他很高,很瘦,头上插着箕,穿着一丝灰色道袍,手里拿着根拂尘,看上去即不凶狠,也不慈悲;他的双眼很小,却散出慑人的精光。
玉虚子,苍南山三清观道士,唐兴俊前年与他在牛观岭一起喝过酒。
此时,此地,唐兴俊知道,玉虚子肯定不是来找自己喝酒的。
“唐居士可还记得贫道,知道小道为何而来?”
唐兴俊点了点头。
玉虚子道“听说居士生了个儿子。”
唐兴俊又点了点头。
“儿子好,有儿子就有牵挂,二十年前,小道未曾入道门,俗家也有儿子,明白做父亲的感觉。”
玉虚子眯了眯双眼,喃喃道。
唐兴俊没有说话,却举起了长剑,剑尖直指玉虚子。
唐家以拳法传世,唐兴俊练的却是剑,剑乃兵中圣品,素称百兵之君,象征正大、光明、仁义、坦荡。
君子有正气,不惊不喜,不恐不惧,勇往直前。
他的人就如他的剑,直而不曲。
唐兴俊的心静了下来,他的眼睛看着手中的剑,精气神很快调节到了峰颠状态;他对手中的剑充满了自信;然后他的剑动了,像流水般的轻柔。
直刺,平缓,稳重,平淡。
一股淡淡的剑意却锁定了玉虚子,剑动,剑意如江河之水,汹涌澎湃。
天地至软,莫过如水!天地至刚,亦莫过如水!水的力量,连绵不绝;平静,却有暗汹;平缓,却一泻千里。
剑离玉虚子越来越近,平稳而缓慢,剑气凝而不散,剑意层层叠叠,一浪连着一浪。
玉虚子一身道袍被剑气迫得向後飞扬,身边的气流仿佛化成了无数小剑,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剑阵,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杀!
唐兴俊大喝一声,似将压在心中所有怒气,化成惊天动地的一剑,在气势积累得最强劲时,剑气如江河之水,剑光如闪电般向玉虚子刺去。
这一剑,精与气合,气与意合,意与力合,人剑合一。
玉虚子动了,他踩着一种奇异的步法,似乎只是慢慢的后退了半步,但他的身影却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千万,瞬间,院中全是他的身影。
唐兴俊眼前一花,感觉剑尖之处,空无一人,只有一条白龙飞扑而来。
唐兴俊突然明白,自己陷入对方境中。
武道之境,使技不如巧,使巧不如意。技于匠,巧如师,意者,宗师也,融于技巧,融入了自己的人生感悟。
宗师讲意,意之上就是境,再上者为界,一界所在,无敌天下。
玉虚子已入境。
唐兴俊挥剑横挡,只觉一股大力突然自‘白龙’涌来,整个人被巨力推飞丈远,还未站稳脚步,后背又中一掌,排山倒海的力量涌入体内,引得体内真气乱窜,撕裂的痛蔓延全身。
唐兴俊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脏腑有如火烧般的痛疼。
一招,摧毁的不是唐兴俊的身体,而是他所有的信心;一时之间,他万念俱灰。
一声尖叫仿佛从天边传来,尖叫声中充满着担心与关爱,瞬间渗透唐兴俊的灵魂。
那是慕容秀秀的声音。
“不好,这样下去,秀秀有危险。”
唐兴俊心中一急,瞬间忘了身体的疼痛,拼命的朝着玉虚子扑去,手中长剑只攻不守,脑海中全是同归于尽的念头,一时之间,竟破境而出。
玉虚子不敢搏命,只好回守。
唐柏接连几剑,竟迫得他手忙脚乱,不由恼羞成怒,见唐兴俊胸口空门大开,不顾长剑倒削左臂,将拂尘当成判官笔直朝唐兴俊心口点去。
危机来临,唐兴俊心头一紧,精神全所未有的集中,突然之间,似乎打破了某种梏桎,他的精神进入了一种莫明的意境中,就像打开了一扇门,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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