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
陆子沒有再来,徐彩凤也没有再出现,唐柏的日子安稳了下来。
清晨,去灵水涧挑水浇地,中午去地里的锄草,晚上,修行欧阳红玉给的无名诀,日子像一条平行的直线蔓延,仿佛能看到时间的尽头。
唐柏慢慢的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这种毫无波澜的生活。但他却感觉到压抑,仿佛有一颗暴虐的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越是平静,他内心的这种暴虐的情绪越是疯狂,唐柏知道,这是夏荷所说的魔,心里的魔。
魔偏是人的恶,每一个人心里都有恶。
唐柏始终相信人性是邪恶的。
相信久了,于是他心中有了恶,有了魔。
唐柏并不反感魔,因为天地法则弱肉强食,所以生存需要恶,也需要魔。
魔可以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但唐柏又害怕魔。
因为魔失去了控制,就会失去自我。
唐柏讨厌道德的约束,他始终觉得这是那些高高在上圣人为众生编织的网,众生都在这网中挣扎。
但他又不得不学那些道德文章,从章义之中学习仁义、礼仪、智慧、信义,以正其心,以正自我。
生活就是这样,逼迫所有人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有压迫,就有反抗。
唐柏感觉他的生活轨迹正朝着火山的方向延伸,也许有一天,当火山爆发时,自己会在烈火与岩浆中灰飞烟灭。
他开始怀念以前的温暖,如果时间倒流,他宁愿放弃所谓的修仙,放弃长生,放弃《莲花经》。
当一个人喜欢怀念的时候,这个人不是已经老了,就是他的内心变得脆弱了。
生活是有轨迹的,就像渠道注定了水的流向;不管坚强还是脆弱,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稻禾生长得很快,半年下来,稻禾上已经挂满的沉甸甸的精米,拨开谷皮,看着花生米大的精米,乳白色的米粒散发着毫光,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要生吞。
杂役是没有资格享受精米的,这是大衍宗的粮食,这种米不但可以洗涤身体的污垢,保持气血旺盛,而且可以酿成灵酒,可以延寿,可帮助修行。
转眼就到了收取精米之时,唐柏与往常一样,穿着草鞋,手提布袋,腰挂菜刀,朝着自己的精米地走去。
他的心情不错,看着如黄金海浪一般的稻田,他就没来由的开心,更开心的是他看到了阿吉。
阿吉是毛老头派过来监督唐柏的。
阿吉沒有喝酒,所有他很沉默。沉默的看着唐柏他很小心的在摘取精米,他发现唐柏的动作看似简单,却带着一种武技入微的轨迹,唐柏每摘一粒精米,速度虽然不快,但所用的时间却是惊人的一致。
阿吉知道精米收取起来也十分的麻烦;必需要从稻禾上一粒一粒的摘下来,还要剥去精米的黄金外壳,而且不能损坏精米的外形,不然会流失精米的灵效,非常讲究技巧,没想到这复杂的工序唐柏竟能将时间控制得如此精准。
他静静的看着唐柏,发现唐柏的仿佛进入了一种莫名的境界,他的摘取精米的动作蕴含着玄奥的轨迹,像一种艺术,他仿佛看到了风,看到了云,看到大山的厚重,看到了流水的灵动,看到生命的轮回;他正看得出神,一声巨大的唳鸣声却从半空传来,将他惊醒过来,也将唐柏从那种莫名的境界中惊醒。
唐柏的好心情变得十分糟糕,就像一个人从深睡中被吵醒一样糟糕;他恼怒的朝空中看去,只见高空之上,一只丈大的怪鸟,正快速的朝着精米地这边飞来,双翅展开,如同门板一般,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露出凶狠灵敏的目光。
在怪鸟背上,盘坐一个清瘦的青年,腰间挂着一个布袋,手拿皮鞭,待怪鸟离数丈时,一跃而起,从怪鸟身上跳跃了下来。
阿吉见了,慌忙跑了过去,如朝圣一般的跪倒在地,仿佛这个青年就是他的主人。
唐柏明白杂役在大衍宗的地位很低,只是没想到,杂役连尊严也没有了。
他是不跪的,人可以放低自己的姿态,但绝不能放弃自己的尊严。
青年看了看唐柏,嘴角落出了一抹邪笑,似乎在问阿吉,又似乎自言自语道“新来的,有趣!”
他也不搭理阿吉,走到唐柏面前,仔细打量了唐柏一番,而后手中皮鞭毫无征兆朝唐柏的面门抽来,双疾又狠。
这一鞭抽下去,唐柏的脸上就会皮开肉绽,留一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疤痕。
唐柏以为自己会生气的,但让他很奇怪,他连原本糟糕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躲闪,那长长的皮鞭虽然很快,但他感应到了鞭子运行的轨迹,他似乎看到空气像水一般向两边荡开,他能感觉长鞭夹带的力度。
他朝着鞭稍抓去,轻易的抓住的鞭稍。
他没有多想,用力一甩,那青年就像流星锤一般,向精地中砸去。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将这个青年砸成肉酱;他与这个青年没有仇恨,也是第一次见面,但心里的杀意却十分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