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惨叫哀吼声渐弱,最后又归于平静。
这是一种死寂般的平静,静得让人心颤,静得没有任何生机。
欧阳红玉捏着手印,随手推出,手印化成一个繁复的符文,烙印于阴阳铜镜之上。
‘叮’
一声轻微的细响,如同针尖撞在铁板之上,微不可闻,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振荡而开,让急速旋转的阴阳铜镜瞬间顿止;笼罩着小山村的混浊光芒化成金、银两色,消失于铜镜之中。
而后铜镜逐渐缩小,又‘梭’地一声,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出现在欧阳红玉的头顶。
此时的阴阳镜变化得只有巴掌大小,镜面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光芒如同实质一般,夹杂着无比浓郁的生机,笼罩着欧阳红玉。
久旱逢甘露,枯草又迎春。
此时的欧阳红玉便是如此,她体内的伤势在这股浓郁的生机下快速地恢复,絮乱的真元逐渐归于丹田,她的寿元在缓慢地延长,她雪白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灰色,转眼之间,又变成了乌黑亮丽,倾泻如墨的青丝;她额头的皱纹已经消失,干燥的皮肤变得细嫩柔滑,如同剥了皮的荔枝,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本来就极美,在这股浓郁的生机滋养下,此时的她,美得夺人心魄。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依旧一片漆黑,宛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诡异至极。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空气也变得压抑沉重,四周没有一点风,空间如同静止了下来。
约摸半柱香的时候,风来了,吹拂得树叶沙沙地响,想来,要下雨了。
也许上天也不忍目睹这世间仍惨剧,想要洗去这人间罪孽。
“轰”
一声巨大的雷鸣响彻天际,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稀疏跌落而下,劈打在欧阳红玉的额头,又沿着她的脸颊下滑,滴落在她肩颈的衣衫上,浸湿了大片。
她并未用真元迫开雨点,而是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那漆黑的眼眸,迎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趋促的雨点,散发出疯狂、魔性、嗜血与冷酷的光芒;而后,她的脸上落出一抹邪魅至极的微笑,她喃喃自语道“贼老天,你能耐我何?”说完,真元涌动,一掌挥出,空中的雨水全往她的掌心聚集而去,于空中化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透明手掌,一掌镇压在那个已经变得死寂的村庄之上。
又是‘轰’地一声巨响,却不是空中的雷鸣,而是巨掌与村庄碰撞发出的声音,仿佛是这个不知存在了多久的村庄在呐喊,仿佛是那些死去的百姓最后归宿的钟声。
大地在沉没,越沉越低,最后化成了一片巨大的洼地。
浊黄的雨水形成小溪,形成小河,不断的涌入这片洼地;很快就淹盖了曾经的痕迹,淹盖了曾经的美好,淹盖了所有的罪恶,形成了一片混浊不堪的湖泊。
欧阳红玉收回了阴阳铜镜,然后任凭那越来越大的雨水拍打着她的身体;任凭着雨水浸湿她的衣衫,落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眼中的黑光慢慢的隐去,她的念头逐渐恢复清明,她看着眼前浊黄的水波,想起自己入魔后的所作所为,气急攻心之下,忍不住连喷了数口鲜血。
一直以来,她可掠夺修士的生机,她可以掠夺自然万物的生机,但她一直没有去掠夺尘世间的凡夫俗子;她就算入魔,也在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有自己的底线。
只是她小看了魔性的强大,强大得她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恶念。
她的大脑一片恍惚,她的眼前不断地浮现出炊烟缕缕的情景,不断地浮现小孩嬉戏的画面,她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到老牛‘哞哞’的叫声,还能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还能听到妇人开心时的哈哈大笑声;她麻木地走下了小山,麻木地走在满是泥泞的山道上。
泥水浸湿了她的鞋底,沾湿了她的衣服,荆棘拉破了她的衣角,划破了她的肌肤;但她对这一切仿若未觉,她就像一个没有任何知觉木偶,不断地往前走着,仿佛要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天际,涌现了一缕红光,于倾盆般的大雨中,如同一团移动的火焰。
许小三来了,她盘坐于红绫之上,体内散发着一个透明的光圈,将所有雨水,都阻挡在光圈之外。
透过密密麻麻的雨线,她看到了欧阳红玉。
她只看到了欧阳红玉。
欧阳红玉的状态并不好,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行尸走肉般的在暴雨中前行,她散乱的秀发紧粘在身上,沾满了泥巴的衣衫破烂不堪,裸落的手臂被荆棘拉扯出无数的伤痕。。。
许小三不知道欧阳红玉经历了什么?让一个极爱干净的女人,一个极爱美貌的女人,变成了这般模样。
此时此刻的她,落魄得如同一个行乞的叫花子,脏乱不堪,行尸走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震雷峰的梁师兄与其他师兄弟呢?难道。。。
许小三想到火之大道蔓延的劫数,想到那火红莲花散发的大道之光,想到了素琴仙子宛如灭世般的天劫。
“也许,正因为所有的师兄弟都不在了,也许失去了梁师兄,红玉才如变在如此模样吧!”
许小三叹了口气,忍不住暗自猜想,她知道,欧阳红玉一直喜欢着那风度翩翩的梁师兄。
许小三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不应该抛下众多师兄弟,不应该抛下欧阳红玉,跟着唐柏离开。她相信,只要她不离开,遇到危险时,月小小一样会出现;只要有月小小在,哪怕再大的危险,所有的人都也会安然无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