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一时无言:“……”
叶知秋以前就同风雅二字不沾边,品茶嫌苦,怎么都觉着不如酒,书画不通,自小学兵法认的字,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总共没听过两个,还是兄弟们歪解之后加了粗话的版本。
若不是想着快要离京,以后没什么机会再附庸风雅,这几日也不会全泡在这里头。
只可惜,戏子唱得再好,才子佳人再多情,她愣是看不懂这一个“情”字从何而起。
亦如她不知道自己对三弦的喜欢,该从何而终。
秦墨震惊之后,试图给叶知秋讲讲这戏中情风流事,“这有什么听不懂?呐,这一段唱的是张生和莺莺小姐相会满眼相思满怀情……”
叶知秋闻言,想到了自个儿每次偷偷去找谢玹的时候,总是被他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别说什么情啊相思的,连好好说话都难。
她忍不住问道:“这小姐怎么不怒斥书生半夜来花园是逾越之举?”
秦墨顿了顿,无奈道:“戏文里没写这个,再者说了,这要是小姐怒斥了书生,这戏就没得唱了。”
“是没得唱了。”叶知秋说着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近乎喃喃自语一般,“早就该适可而止的。”
只有两厢情愿的喜欢才能成就一段情。
一厢情愿的那些,凄美点叫做飞蛾扑火,清醒点叫扰人清静,再难听点,便是痴人说梦。
秦墨没听清她后边说的什么,四周又吵得很,不得不凑过去问“侯爷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叶知秋抬手将散落下来的墨发拨到耳后,接下来的半出戏再没同秦墨说戏,只时不时同人闲谈两句。
她唇边一直带着笑,再没抬头多看二楼那人一眼,戏散场的时候还打赏了不少银子,众人都以为她心情很好,喊着出了戏楼一道去饮酒。
秦墨急着回府去教训秦问夏,率先告辞了。
叶知秋同一众人一道走出戏楼,被闹着请喝酒,耳边尽是热闹喧嚣,心却记挂着谢玹还在里头,戏楼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谢玹结怨甚多又不会武功,若是遇上什么仇家,必然性命堪忧。
这缘分不够,做不成有情人。
陛下交代的事还是要做的。
叶知秋怕他有个万一,顿时就没法子再继续往前走。
她在戏楼门口驻足,朝众人道:“我好像有东西落在里头了,得回去找找,这酒咱们还是改日再约吧。”
其中一人道:“侯爷要回去寻的东西必然是贵重物件,要不我们帮着一起回去找找?”
“不必。”叶知秋道:“人多了反而不好找。”
众人不疑有他,连忙说下回再邀。
叶知秋转身回了戏楼,看客们纷纷往外走,方才还满座锦衣的地方此刻已经空荡荡的,台上也空无一人,多情人和旖旎梦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整片的人走茶凉。
她站在大堂中央,抬头望二楼的雅座望去,只见那处纱帘飘摇随风散开后空无一人。
谢玹早已经不在那里。
叶知秋闭了闭眼,有些自嘲笑了笑,心道:我在想什么?
这里是帝京城,天下脚下,他首辅大人好手好脚,一张利嘴可抵十万兵,训起人来可夺命于无形,哪里那么容易被人谋害。
为他千愁万虑,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叶知秋抬手揉了揉眼角,准备离开,可一转身就瞧见衣袂飘然的谢玹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正凝眸看来。
她惊了惊,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玹微微皱眉,“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知秋想也不想地就开始解释,“就是以前都没见你来这种地方,乍一看见,还挺……新奇的。”
谢玹语气极淡道:“新奇什么?你以前也从不踏足这样的地方。”
叶知秋忽然有些尴尬,强行把话接了下去,“以前是以前,人生在世总要多找些乐子,不多瞧瞧多看看,怎么知道自己究竟更喜欢什么?”
谢玹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一张俊脸当即就沉了下去。
叶知秋见他这样,不由得抬头摸了摸额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以前见谢玹,总觉得是座面无表情的玉雕像,近来再看,却总觉得这人似乎很不高兴,都把这几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叶知秋很是认真想了想:
近来也没听说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啊,难不成是他瞧见我就不高兴?
“那个、首辅大人啊。”她清了清嗓子,很是认真道:“烦请您再不想看见我也再忍几天,等年后我就出京了,到时候我一定离你远远的,遥遥千里,山水无期,若有事奏折也由青衣卫直呈陛下,定然不会再让你因我而心烦。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你能不能稍稍开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