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顿时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立在了原地。
原本她想着谢玹八成只是来此求医,恰好遇见了她,这既然见着了人,必然是有那么几分悲喜波动的。
毕竟谢玹也是个人,会生气会高兴,只是不似旁人那般全然写在脸上。
或许对她还有些许“自己人”的在意,知道她还活着,不小心伤着了眼睛,总是不能当做没看见的。
叶知秋以为谢玹看到自己没死,过得还成便会放心回去了,最多也就是装作素不相识的人说两句话,比邻而居几日,以后不会再相见。
哪怕是真的再相逢,她这个瞎了眼的当做从不曾知道谢玹在这里出现过,谢玹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也不会同人说自己曾经见过她。
两不多话,各自一转头就忘了,多好。
这才是她们会走的、要走的路。
偏偏今天的谢玹吃错了药,居然喊了她的名字。
饶是叶知秋想装傻充愣,当个什么都发现不了的好瞎子,这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装下去好了。
谢玹就站在她身后,温热的呼吸徐徐扑簌在她后颈,“其实你早就知道是我。”
这话确定的很。
而非询问。
叶知秋没回头,也没开口。
她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把那些小婢女都打发走了。
但凡这时候有外人在,谢玹都不会说这么奇怪的话。
所有人都以为叶知秋脸皮厚,心大,其实有的时候,比如这会儿,她也是很怕尴尬的。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谢玹平时说话总是有些冷然,今日这般嗓音又低又哑的,反倒让人听起来有些委屈的样子。
叶知秋被他一句接着一句砸的有些头脑昏沉,张口就要否认,又深知没有人能在首辅大人说假话而不被看穿。
她曾经太喜欢这个人,也太清楚这个人的本事。
所以连瞎了眼之后都没法在他面前扯谎。
最后只能半真半假地反问:“是谁在装啊?”
叶知秋自嘲地一笑,“我又看不见,婢女和我说园中开的最好的是牡丹,我便说那牡丹开的肯定很好,婢女说边上的芍药开的更艳丽,我也点头,那就是芍药更艳丽些吧?其实什么花我都瞧不见,开的好不好,哪个更好看些,对我来说又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谈而已,只是她们说的时候,我就觉着都很好。”
谢玹看她很平静地说着,好像看不看见对她来说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叶知秋缓缓转过身来,明明看不见谢玹的脸,说话的时候,还是习惯着面朝他开口,“你认得我,却不告诉我你是谁,反倒在这里怪我这么个瞎子知道你的身份却装作不知道……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她是真的气笑了,“你若真的是个哑巴,口不能言,只能听我说话那也就罢了。可你不是,有话不说非要藏着,那你长这么一张嘴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