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脱怀抱,正了正身体,身边的人也随之睁开双眼。
“我有话想对你说”她压低声音,不敢看他。曾经说谎对她来说一如吃饭般简单,可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她突然感到不忍与愧疚。这种愧疚即是面对萧无惑时,也未曾有过。
可即便是万般不愿有些事她必须去做。
叶隐修展了展修长的胳膊,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莫不是要以身相许?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赤璃避开他炙热的目光将头狠狠低下,并未像平常那般与他调笑揶揄。
她刚动了动嘴角,眼泪便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你怎了了?”他见状,立刻收起玩笑,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扳向自己。这样的她,让他没来由的心慌与心疼。
赤璃缓缓抬起双眼向他望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话一出口,如珠般的泪水再次顺着她白净的脸颊倾泻而出,娇小的身躯也随之颤动难以自制。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他惊愕之余亦感到心中波澜不静。
为什么此刻他的心中没有期待和喜悦,她脸上的绝望和悲戚让他的心仿佛被人掏空一般。直觉告诉他,她的回忆里充斥着痛苦与阴霾。
“是!我全部想起来了”赤璃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横飞。她真的不想再撒谎,不想再欺骗这个几次救她与水火之中的傻皇帝,她的眼泪越是汹涌,心中的自责就越重,重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叶隐修……对不起,我真的没得选择。
这一刻,她突然不那么怨恨萧无惑了,或许他将自己推向深渊的那一刻,也是这般无奈吧。
原来,人间最残忍的事不是生离死别,而是违背良知和本意去做出取舍。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曾经自己确实对她的来历万分在意,可是如果她想说,他便可不去探究不去追问,管她是不是已有婚配,管她是否已有心上人,他统统都可以不在乎。
赤璃苦笑着摇了摇头,眼泪已将她的双眼变得模糊,终于还是开了口:
“我姓吴,名赤璃。母亲本是父亲府中的丫鬟,被酒后的父亲占了身子,随后被正妻发现赶出家门。流落街头的母亲万念俱灰之时发现了我的存在,便放弃了轻生的念头”谎言渐渐拉开序幕。
“然后呢”男子的目光像一道炙热的光,脑海中闪出的场景又让他对她的怜爱加重了几份。
赤璃将眼投向别处继续道:“此后母亲便带着我颠沛流离,终于累垮了身子。咽气前,她怕我此生无依便让我投奔于父亲。可当我找到父亲府宅时却得知他犯了通敌叛国之罪已被满门抄斩。我怕被人发现身份仓皇逃出顺平,接着便晕倒在路上。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娇中身着喜服。我不知是谁将我安置于轿中,亦不知他们要将我送去何处。于是趁夜里歇脚之时,我趁机逃出误入北漠……”一口气将故事说完,赤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流下最后一滴泪。
待她说完,男子眼中的温柔从他的眉宇中流逝,锐利的双眸中,隐约透出嗜血的恨意与绝望。
他闭上眼睛,嗤笑一声。这笑声包含对命运的愤怒和对自己的嘲讽。
梁国、吴姓、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这所有的信息串联在一起只有一个人的身份能全然对应。
“你的生父……是谁”或许只是巧合,他带着仅有的一丝侥幸和希望问了一句之后闭上眼睛等待绝望来临。
“梁国车骑大将军,吴禅”……
“哈哈哈……”阴冷的笑声从车轿中传出,带着来自深渊的嘲讽和愤怒。嘶哑的笑声回荡在清晨的树林中,鸟儿惊飞,树叶飘落,春色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