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蔚然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要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尹念直接逃走,导致杨婆死亡,那她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里,而且,如果杨婆死了,那就是刑事案件了,山路上虽然没有摄像头,但道路两边的入口是有的,早晚会查到她身上,躲不掉的。在我看来,最好的办法,正是将杨婆送到医院,然后说自己救人,而不是撞人。”
“你这完全是有罪推论,先认定尹念撞人,再找理由来补充她的行为动机。”
“直到现在,你还认为尹念没撞人?如果她没撞人,录像是谁删的?”
“是你们,是杨婆的家人!”
“行了吧,我问过他们,他们根本就没动过录像,再说了,我们会傻到去删除录像?要是被你们抓到,岂不是涉嫌销毁证据?”于蔚然目光锐利,仿似能洞穿严铭的内心,“直到现在,我也没听说你们查到是谁删除的录像,依我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尹念自己删的。”
“你想太多了,我们根本就没查。”严铭扭头望向了另外一侧。
“那我建议你们去查一查。”于蔚然缓缓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
严铭没说话,默默喝酒,他已经意识到,此次的会面基本以失败告终了,这个于蔚然是一个十足的利益主义者,根本不会考虑任何道德层面的东西,而且姿态高高在上,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副不会和严铭商量的架势,既如此,她就不应该同意和严铭见面。
严铭正准备喝完这杯酒就离开,于蔚然忽然幽幽地说:“倒是你,不要赔了夫人要折兵。”
“你什么意思?”
“你帮尹念打官司,是毫无胜算的,那条血毛巾会要你们的命,删除的行车记录仪也会从反面证明她撞人,现在杨婆病情还算稳定,但如果她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于蔚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到时候,可就不是百八十万能解决的了,你作为尹念的律师,也不仅仅是打了一次失败官司那么简单,对你在圈内的声誉,以及未来的发展,都是一块绊脚石。”
“你怎么知道我们赢不了?如果尹念真的没撞人,就算你们有再多证据又如何,没撞就是没撞,正义终究会站在我们这边。”
“你之所以觉得尹念没撞人,是因为你相信了她这个人对吗?确实,她有着让人相信的资本,她是上市公司高管,人也十分美丽,诚实守信,还很善良,要不然也不会救人了对不对?可,尹念为什么会坚信自己没撞人,是因为她真的没撞人吗?有没有其他可能性?”于蔚然的语调中带着一丝神秘。
“什么可能性?”严铭虽然觉得于蔚然是在故弄玄虚,但还是好奇地问了出来。
“这两天,我已经咨询过几个精神科方面的专家,他们告诉我,有很多人在发生车祸后,会出现短暂失忆或心理创伤后遗症的情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尹念失忆了?”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说有这种可能,在法庭上,我也会将这种可能性讲出来的,我之所以现在告诉你,是想让你转告尹念,让她先去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病,如果有,那大家就省事了,就能再坐下来聊聊和解的事了,毕竟诉讼是一个长期过程,谁都不想一直耗着不是吗?”
于蔚然说的这种可能性严铭是真没想过,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见严铭没说话,于蔚然继续说:“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和你聊聊。”
“什么事?”
于蔚然忽然将身子靠近严铭,肩膀都碰到一起了。
于蔚然的一只手悄然搭在严铭肩上,嘴巴凑到严铭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很缺钱,也知道这场官司你绝对赢不了,但尹念这样的女人,倒也不会轻易放弃,她肯定会负隅顽抗到最后,所以,这必然是一场持久仗,作为律师,我们最厌烦的就是打持久仗了,但,如果你能帮助我的话,那情况就会截然不同,案件说不定很快就会结束,作为答谢,我们会给你百分之五的提成,如果是一百万,百分之五,就是五万,比你当尹念的律师费,贵了不少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严铭将手从于蔚然手中抽出来,皱起眉头。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尹念如果说实话,那很可能就是和你说,我希望你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帮助我们打赢这场官司。”
“你想让我当间谍?!”
“各取所需而已,争取双方利益最大化,尹念撞没撞人,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于蔚然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要是像你这样的律师多了,这个社会就完蛋了!”严铭怒目瞪着于蔚然。
“我倒是无所谓,你帮不帮我们,我们都会赢,但对你,却是一次好机会,五万块,虽然不算多,但也能帮你解决一些问题吧。”于蔚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实在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无耻,什么正义、廉耻、真相、善良,在你们眼里统统一文不值,你们脑子里只有钱,你们就是一群钻进钱眼里的蛀虫!”严铭一口气将酒喝完,用力将杯子放在桌上,“我就不该来见你!”
“你果然是个有正义感的好律师,但通常来说,好律师都没好下场。”于蔚然冷笑一声,“放心,机会我会一直给你留着,开庭之前,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话音未落,于蔚然的手忽然搭在了严铭肩上,顺势勾住了严铭的胳膊,严铭低头一看,发现于蔚然面色发红,不知是酒劲的作用,还是灯光的效果。
“听说你还单身?”于蔚然笑起来,眼里多了一丝魅惑,连声音也变得柔和了,“像你这么英俊的男人,怎么会单身?真是奇怪。”
“我的事不用你管。”
“脾气还不小。行吧,总之,有消息随时联系我,除了五万块之外,我还有其他好处给你。”于蔚然的笑声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严铭不再理会于蔚然,起身朝酒吧门口走去。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其他好处?”于蔚然朝着严铭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
严铭径直走出酒吧,头也未回。
“真是个蠢货。”于蔚然端起酒杯,一边喝,一边摇头,“要是这样的蠢货多了,社会才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