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生日(1 / 2)

月川径直往里走,她经常来,熟门熟路,远远看着前方一扇敞开的红木门,门外侍立着两个秀丽丫鬟,月川还没走到就往门内喊起来:“锦川。”

屋内的人将喝完的药碗放在丫鬟端着的木盘上,残留在唇上的红色药水浸得薄唇红润,为苍白的脸色平添一份妖艳,禁不住抿唇微微笑开,只觉刚喝的药都不再腥苦。

旁边的丫鬟不禁看呆,微红了脸,平日里少爷都木着个脸,只有公主来的时候才会生动些,展颜时宛清白纯粹的莲,又似妖艳鬼魅的曼珠沙华。

他看向门口,静静等待那人身影出现。

月川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一身精致素色的长衣,各种不同的素叠了好几层,夏日时节却松垮地搭了条浮金的墨色披肩,遮不住曲折分明的锁骨,是堪堪露在外面的一派旖旎。

在场的婢女们皆躬身向月川行礼,她摆手免礼让她们好好忙完,将布包放在旁边的桌上,之后默默背手等在旁边不打扰。

“月川。”他唤她一声,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棉巾轻轻擦掉嘴上残留的药水。待到所有事情弄完,婢女们收拾东西都有序退下去了。

月川这才开口,只对着坐在椅上的他弯了腰,凑近他隔半掌距离,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药草清香,随意浅笑着又慎重其事的柔声说了:“锦川,生日快乐!”

她就是这么偏心偏袒,对谁都不甚友好,一到他这里就不一样了。

七月廿六,不平常的一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锦川,生日快乐——是只有月川为他庆祝的生日。

他微微歪头,额上碎发随之晃动,将脸凑得更近些,也笑了。

她回身将桌上的布包捧起,放在他腿上,手抓着布包的结口,半撑着向他倾斜身子,“猜猜今年锦川能收到什么礼物?”

“是布料之类的吧。”他感受到腿上传来的柔软触感。

她将布包的结缓缓解开,是一件月白色的衣服,上面平摊着一个信封,她嘿嘿笑:“答对了。”

锦川拿起信封,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远方的人寄来的信,每年这一天月川除了送礼物还会给他送来奶奶的信。

她说,每年她都会提前派人去看望远方的奶奶,并且请奶奶写信给他送回来,奶奶是个听不到话的聋子,也没读过书不识字不会写字,月川就让派去的那人写下奶奶对他说的话,然后在生日这一天给他带来。

打开信封,用的是浸了檀木香的纸张,边缘印了半枝枯木桃花,上面字迹工整——

奶奶说她过得很好,家里建了新房子,武邑的镇集上修了新的石拱桥,上面还刻了各种各样的画。

还说她身体很棒,也没去做活了,只天天在家喂喂禽畜什么的,叫他不要想奶奶。

最后还说要他过得舒心些,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看完合拢信纸,锦川欣然,重新放回信封,封好口子塞进衣里。慎重如他,从不随意,定会珍藏这信封。

月川将那衣服拿出来展开,之前叠成一堆没发现,原来衣服上绣了个残月形状的纹饰,其实是件不甚精致奢华的外衣,锦川现有的衣物它一件也比不上。

她拉起锦川站立,将衣服附他身上拉袖牵领的比划,“快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穿上后无论衣长还是袖长都正合适,只是他纤瘦的身形不能将衣服撑服帖,有些松垮。

月川抬手握住他的腰,毫无肉感,太细了——“看来得拿回去改改。”

她收回手,心里徒然升起一阵挫败感:这礼物她准备了好久,终是不够周到。

“很好,我很喜欢。”喜欢没有假意,这是这么多年来他最喜欢的礼物。

“锦川莫不是在诳我?”

“没有。”

既然他这么说,她便欣然接受。

“今天锦川跟我回偏殿吧,我让良叔做了很多很多好吃的,得好好给锦川补补。”说着她心里又不满那傅老头一番,以前锦川在她那里好歹能看出脸上肉些,现在就只能看骨相了。

她疑神疑鬼:“是不是傅老头亏待你了?”

“外公对我很好。”他没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要是他敢待你不好,我就去奏他,让锦川回来住。”她心心念念锦川能回偏殿,总是挂在嘴边。

他浅笑不说话,加了件厚外套,只默默跟她身后回偏殿庆生。

锦川有两个生日:

一个是大狄第二年的腊月二十,是灾星降临那天,皇城百姓受苦受难之日,也是锦川生母傅晔妃差点身死之日,是一切缘分的开始。

另一个是大狄十一年七月二十六,那是他遗失在武邑县,被奶奶捡回来的日子,那三年他记不得自己原来的生日,奶奶每年就把捡回他的那天当做他的生日过。

月川现在仍然会在这一天为他庆生,她总认为——那三年虽然辛酸,但终是温心的,是不能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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