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楚誉的所有兴致都被这块淤青给打消得无影无踪了。
他咬牙切齿地从沈陵游身上下来，说道：“把衣服穿好。”然后从桌子上去拿那瓶小药膏。
沈陵游哼哼两声，乖乖把衣服拽上去，又揉了揉自己的肩头。
冰凉的指腹摩挲在那块淤青上，楚誉这次下手很轻的揉捏，好像手心里是块易碎的珍宝一样。
手法太过舒服，沈陵游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像只被挠下巴舒服了的小猫。
“喂，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沈陵游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楚誉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动了。
从前沈陵游也问过他这句话的。
见楚誉愣着，沈陵游用另一只脚轻轻碰了碰他，说：“说话呀。”
楚誉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骤冷，松开了沈陵游的脚腕，说道：“不喜欢。”
不喜欢。他不知道是说给沈陵游听，还是说给自己。
还没等沈陵游开口，楚誉又道：“药抹好了，走吧。”
“哦。”沈陵游低着头，把鞋袜穿好，什么也没问。
临到门口，沈陵游又忽然回过头来对楚誉说：“你把我扶回去吧，我刚上了药，不想蹦回去。”
楚誉站起身来，手掌搭住他的胳膊，想要扶住他。
脸上却突然被什么凉凉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谢礼。”少年轻轻说了一句。“帮我上药的谢礼。”
*
沈陵游十岁生日前几天，正值寒冬腊月。
学堂不上课后，他每天就是四处闲逛，到处招猫逗狗，带着他那小跟屁虫一起。
那些平常和他一起玩的同伴，大多都嫌天冷，只有小跟屁虫不怕冷，只要沈陵游早上一起来出门，就能看到小跟屁虫等在雪地里，朝他傻笑。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天气冷啦，你怎么不多穿一件。”沈陵游看着天寒地冻里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衣的小跟屁虫，问道。
小跟屁虫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我不冷，我身体很好，不用担心我。”
他这么说，沈陵游也就信了，但是总觉得他穿这么少不好看，于是就回府里叫下人拿了一件他穿过的棉衣，给小跟屁虫套上。
起初小跟屁虫一脸抗拒地说不要，可是衣服披上，他又很小心翼翼地摸了好几遍，从针脚到花样，一点点摸。
“这是你穿过的。”小跟屁虫记性比沈陵游好太多了，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沈陵游的衣服。
沈陵游小嘴一撇，说：“怎么啦，你嫌弃我穿过啊？”
这时候，小跟屁虫就会很用力的摇头，然后不停的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嫌弃你，我就是觉得……我，很开心。”
见他不嫌弃，沈陵游又拉过他的手说：“那就行，你看这件和我身上穿的是一个绣样，这样你出去肯定没人敢欺负你了，都以为你是我呢。”
以为你是我呢。小跟屁虫脸腾地一下红了，然后盯着沈陵游拉着他的那只手发呆。
“走，本少爷心情好，今天请你吃全郴州最好吃的糖葫芦。”那只手，白皙细软，和他有些干裂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轻轻拽着他往前走。
天上的神仙们，能不能让他永远停在这一刻。小跟屁虫脑子里思绪开始缥缈。
直到手上被塞进一根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小跟屁虫才回过神来。
“吃呀，他家糖葫芦最好吃了。”沈陵游见他还呆呆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跟屁虫立刻反应过来，咬了一颗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绽开，糖衣甜脆可口，山楂软糯却并不很酸，两股滋味缠绕在舌尖，让人一下子口齿生津，回味不已。
太好吃了。他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小跟屁虫突然有点舍不得吃了，伸手把剩下的糖葫芦都递给了沈陵游：“你吃吧，我不喜欢吃酸的。”
“什么？”沈陵游一听居然有人敢说不喜欢他最爱的糖葫芦，立马瞪起了眼睛说：“你给我吃！”
说完还让下人包了五串，全都给了小跟屁虫，威胁着说：“都给我吃完，居然敢不喜欢糖葫芦，给本少爷吃到喜欢为止。”
旁边的下人吓了一跳，说道：“少爷，糖葫芦不能多吃的，吃多了肚子会疼的。”
听他这么说，沈陵游才做罢，只让小跟屁虫拿着那几串糖葫芦，带回家去好好品味。
小跟屁虫揣着那几串糖葫芦，偷偷弯了嘴角。
再一抬头，只见有几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沈少爷怎么跟个小乞丐在一块呢？”他听到那人跟沈陵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