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揭起的空气流动，熟悉而温暖的气息逐渐接近，沈荇的声音仿佛好听的乐器奏鸣，“你往里边睡点。”
林芷原本是合眸装睡，坚持颜值即正义的她，内心代表道德感的小人小声喊不要，还有好多代表节操没下限的反方小人摇旗呐喊让她冲上去。
她不由自主地往里床挪了挪，瞥见沈荇另外抱了一床被子站在床前，心里突然有点失落。
沈荇在她身边躺下，虽然帐内昏暗不明，林芷也能感受到他羞透的热度，为了缓解两人的尴尬，只得有一搭没一搭的找些闲话来说。
林芷这才知道此地便是湖州，距离太湖不远。吴兴沈氏是本地望族，兄弟姊妹也多，只是三房的大人或在外做官，或在外云游，都不在家，如今家里主事的就是祖母吴氏。
沈荇身体单薄，曾有名医诊断过他活不过二十岁，是以无人逼他读书学习，家里重要的生意、商铺都没他的份，成年之后只分管了湖州城里的一座酒楼，名叫望仙楼。
他能做一手好菜的原因，以及为何诸事随意，纵然妻子被人欺负了也不愿意出头的原因都找到了。
林芷保护弱小的侠义心肠又被激发出来，柔声道：“等我身体大好了，可以帮你做事。”
沈荇的声音温软而慵懒，“林家书香门第，娘子的学问不消说定是妙极……你想做什么啊。”
林芷大学专业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研究生国际贸易专业，倒也没有辱没书香门第四个字。但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本朝既无计算机，也没有国际贸易。
“我可以学啊。”林芷想到夏雾，突发奇想，问道：“夏雾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她不问夏雾是不是会武功，直接布了个小小的陷阱，沈荇立即就着了道儿，道：“应该是宋妈妈？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芷一骨碌撑起身子，可不像是个重床卧床的柔弱女子，昏暗的红销帐里，她看不清沈荇的表情，依然微笑道：“我要学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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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荇所说的“宋妈妈”，就是他的保母宋氏了，她今年已经半百高龄，乃是沈荇这院里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她外出办差至今未归。
次日，林芷打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气馁。
沈荇一早上出去，临行前殷切交代她不许出门乱走，安心吃饭，她面对这个明亮而温柔的少年，答应的特别畅快。
新来的秋霜、冬雪取代了春雨的工作，做事利索又不多话，林芷十分满意，她想起昨天说是送人实则开溜，之后就再也没见到的春雨，随口问道：“春雨呢？”
秋霜立即道：“回主子话，春雨夏雾擅离职守、狂妄自大，昨天已经被郎君开革了。”
林芷微微一惊，昨天她在迷糊中也听到沈荇发落人，原以为是被训斥责罚，不想竟然如此严厉——毕竟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内院伺候的婢女如被开革，人身安全怕是都得不到保障，她才想问话，便听到院中有一阵哭声。
冬雪立即闪身出去，也没听到她训斥，外头已经鸦雀无声，她若无其事地捧了一盏燕窝回来，换走了林芷手边微凉的茶。
面对两个严谨细致周到内敛的女子，林芷微微有些不习惯，问道：“怎么回事？”
冬雪的笑容极为标准，道：“回主子话，外头婆子们带了春雨、夏雾来收拾东西。”
林芷对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没什么好感，但是她现在自身难保，多走一步路只怕都要命，推广人人平等也只是在脑海中一掠而过的念头。
稍顷，管家婆子们带着春雨、夏雾进来跪头，夏雾尤可，春雨哭得泪人儿也似，满口嚷着求林芷救命。
林芷听她哭的凄惨，问道：“且慢，打发她们去何处？”
旁边的两个婆子中一个极为精明干练的，笑道：“春雨是娘子从家里带来的，派到庄子上做事，是锤炼之意。夏雾么，郎君没说，三娘的意思是带去人牙子处发卖了，不论身价。”
春雨闻言更是大哭，气噎喉堵，话都说不囫囵了，“娘子，奴婢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求求你救我吧……”
林芷瞧见那夏雾满面阴霾，并无半点委屈求饶之意，点头道：“世间最简单的道理，就是应了这份差事，担这差事的责任，总不能说你擅离职守，还别有隐情？”
春雨得了她的提示，连忙辩解道：“奴婢确实有个缘由，娘子的首饰匣子钥匙只有我和夏雾拿着，我原想趁着娘子休息的空儿收拾整理，谁知竟然少了一支青玉簪子。我去与夏雾对质，她却赖在我头上。我当时气愤不过，又怕惊了娘子休息，就拉着她去见管家冯娘子。”
两人在冯娘子处耽误了一阵，都以为林芷尚在休息，内院还有刘升家的和赵三嫂子照看，谁知这两位早在他们之前已经出门办差，并不在院中。
林芷眼珠儿一转，立时有了计较，她微笑问道：“最后也没找到簪子是吗？”
春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闻言唯有点头。
“既然失了盗，那就不能单纯打发了这两个人。”林芷悠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