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依旧大雪。
陈祖义窝在被子里,床铺旁燃着火盆。他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躺的舒服点。
在海上呆的习惯了,倒是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天气。以前每每过冬,他可从来没这样过。当兵那会,他可以早上光着膀子洗冷水脸。
现在倒是不行了,自从昨天下开始雪,这个火盆就一直没断过。
“嘿,真他奶奶的穷人命,以前求福没福享,现在福绕享不惯。”
他眯着眼,哼了段小曲,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想了一会,一拍脑袋,喊道:“人呢,给爷热壶酒!”
“爷,要不要下酒菜?”
“废话!快去!”
“诶,爷您稍等。”
陈祖义又眯着眼,哼着小曲。虽然现在三面被包围着,但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慌,就凭着唯一的那一面,即使守不住,也可以逃回海上的大本营。来日方长,等他休养生息好了,照样可以再来。
“我就好比那冲天的鹰,直搏青空,翱翔天际――”他是越想越自在,忍不住直接唱了起来。正巧,要的酒肉也送来了,陈祖义悠悠起身,给自己斟了一杯沽了一口。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在腿上打着拍子。
陈祖义这份闲心全被站岗的两个侍卫看在眼里。
这两个人是跟陈祖义一同从军营里逃出来的,一个叫王明,一个叫王阳。两人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善使双刀。战场上刀剑无眼,杀红了眼往往顾不住身后。这对兄弟战场上相距从不过五尺,大大小小的战役下来也得了个常胜将军的名号。
陈祖义当年刚入海盗的时候,没什么地位,名声威望全是靠自己打下来的,身后的事全交由这王姓的两兄弟,三人可谓是生死之交。
陈祖义一身的轻松,这两个人也明白。现在的粮草至多再抵三日,三日后就该撤退了,到了海上就是他们的天下,任谁也追不上。其实对陈祖义搞这么一场仗势,两人不是很明白,最初很多人是反对与东海卫掐架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公然表示与朝廷对抗,说白了就是造反。
一开始各大头领坚决反对,不知道陈祖义许了什么好处,各个头领跟陈祖义单独谈了之后,竟全都同意了。
这两兄弟见自己老大能说服所有人,心里甚是佩服,也越发好奇陈祖义到底许了什么好处。
如今的天是越来越冷,幸好东海卫的船只不少,平时维护的也好。刷过桐油的船板既耐用,又结实,也更好燃烧。营地里的篝火是彻夜未断,晚上睡觉只需一床薄被即可。
想到这王明就觉得好笑,堂堂的东海卫战船,理应会有被拆掉的一天,但也应该是不能再维修使用的时候,可如今一艘艘战船拆了当柴火烧。
他奶奶的,想想就觉得舒坦。人活一世,能有这待遇,也不枉这一遭了。
王阳瞧见自家兄弟脸上笑嘻嘻的,很是诧异,问道:“诶,笑什么呢?”
“没啥,就是想着回头睡觉的时候,火盆里得再添两根柴,这样睡得会更舒服。”
“出息。”
“去你的!”
营帐里陈祖义又在叫人,王明应声进去了。
飞雪飘飘,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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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一,雪在中午停了一会,渐渐又飘了起来。出门扫雪的人刚刚扫尽了门前雪,眼瞅着这阵式是要越下越大,街上小贩把刚摆了一半的摊子匆匆收了,踩着雪回家了。
浅灰色的云层又铺满了天,今天似乎比前两天更冷了,这种天里钱塘府的人习惯吃暖锅,小铜锅煮着水,吃食都是生的,想吃什么烫什么,蘸着酱料入口,滋味确实是美。不过今天冷的实在邪乎,酒楼见没人上门,所幸闭店歇业了。
此时东海卫的一处营帐里,何辅烤着火盆,静候着斥候的消息。
连续三天都是大雪,天也冷到了极点。如果他没估计错的话,剿灭陈祖义的日子要来了。
“何参将,斥候回来了。”侍卫报。
斥候一身的雪,脸上裹着厚厚的一层布,仅露出的一双眼上也挂满了冰霜。
“来,近点,到火盆这烤烤,一身寒气的,这样天辛苦了。”
“参将客气,多谢。”
斥候拆了蒙在脸上的布,蹲在火盆烤着手,何辅倒了杯酒递给斥候,斥候连忙起身接过。
“探到了吗?”
“大人料事如神,那海面真的结了一层厚冰。”
何辅听了,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来人。”
“大人。”
“速去报知李指挥,东海结冰,陈贼可破!”
“是!”
李明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地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披了一件裘衣,顶着雪直奔何辅的营帐。
何辅正看着书,觉得一阵冷风卷了进来,抬头一看正是李明钰。
“何辅,那是真的?”
“是,斥候仔细探过了,海面上的冰厚达数十尺,足够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