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竹放下筷子不好意思地拽了拽白衣男子的衣角,示意他快快溜走。
被人当场抓包偷吃,可不是个什么光彩的好事儿……
白衣男子没有理鲜于万象。
待他嚼完最后一口,这才缓缓地起身,拂了下本没有的衣上尘,拇指和食指拉着元竹的袖子,在小仙童诧异、惊恐的目光中,未说一句话的、施施然地离开了。
小仙童一见自家尊上走了,打滚着蹿了出来,跪倒在司味仙尊脚跟前,歉意道:“我家尊上素来不能言语,今日错过饭点,腹中饥饿,特来借仙尊五味坊一用,因时间仓促未能提前告知尊上,还望尊上切勿见怪。”
“无妨,做一顿饭而已。”鲜于万象打量了小仙童一眼,问:“你就是果果新收的小仙童?”
小仙童拱手,道:“正是小仙。”
“仙力虚浮,魂魄无依。”鲜于万象断句,夸道:“你倒还算会说话,知明理。不错——走吧,找你家尊上去——”
鲜于万象大手一挥,小仙童先行谢过,快行离去。
闹腾的五味坊中瞬间又没了一丁点声音,唯有司味仙尊的刷碗洗碟的嘈杂夺了这番安静。
白衣男子拉着元竹走出五味坊后,自己快步离去,不见踪影,留元竹一个人在原地怔了老半天。
嗳,这个神仙,怎么又是不说一句话的就走了?
难道是因为他的脸皮实在太薄,被正主当场抓包后,不仅觉得愧见正主,连她都没有脸面面对吗?
罢了罢了,真是个怪里怪气的归君爷爷……
她大鹤有大量,就不跟他一般老人计较了。
元竹从袖子中掏出桂花糕,龙须酥,一边走着一边吃了起来……
月色朦胧似美人轻纱,掩了红尘秘事。
莲花池中,烧红阁内,珠帘轻挽,抛了月纱拂神面,留得桌几红枣桂圆共缠绵。
“这么晚了,尊上来小仙这里做什么?”一位着白衣的男子正坐在凉得发寒的水晶凳上,指落一枚白子儿于半残棋盘中。
百里长卿连长袍都懒得揽起,径直坐在白衣男子的对面,淡淡地说:“睡不着。”
白衣男子墨玉吊了双狭长眼,薄唇扯出一抹轻笑,“没想到这长生山最负盛名的凌霄上神居然有一日会为睡觉发愁。”
百里长卿随手从竹篾棋笥里拈了枚黑棋,掷于那枚白棋的对角线上,道:“还是五子。”
他说出的不是问句,而是截掉一半的句号。
“明明围棋冠六界,偏偏自弃玩五子。都说你这墨玉其人,棋中君子。一黑一白,自成天地。”
“本尊怎地和你处了那么多年都没看出你这墨玉又是哪里来的君子?”百里长卿凤眸斜墨玉一眼,差点扔了手中黑棋。
墨玉挽起右手袖袍,以防宽长袖袍扫到棋盘棋子,悠悠地落下一白子,“都说这九重天上的凌霄神尊慵懒避世,近日怎从下界收了一个女徒弟?还是一只名不经传的丹顶鹤。”
百里长卿一慌神,两指间的黑棋“哗然——”跌落棋盘。
一瞬间,残局已成。
墨玉苍白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他放下一白子,声音渺若,“尊上,你输了。”
百里长卿眉心一跳,倒是没多大在意这局五子棋的输赢,全当消遣,不以为然,“哦,是吗?墨玉你的棋艺倒是长进不少。”
“尊上,你的心不定了——”
“本尊的心一向如此。定也好,不定也罢,终究还是这颗心。”百里长卿说着起身,竹青色长衣旖旎出林间风雪,流泻一地琼琼月华。
墨玉垂眼,孱孱地起身,嗓音有些虚弱的喑哑,“旁边的那位,你该出来了——”
墨玉伸手将掌心的一颗红枣射向一株梧桐树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扭捏着出来了。
百里长卿心里似是知晓来者是谁,双手背负在后,一道长叹遥远至元竹耳边。
元竹适才吃完桂花糕和龙须酥,嘴角还留着糕点残渣,一看这不请自来的红枣,乐得开了一朵粉红花儿,拿着红枣朝墨玉、百里长卿摇了摇手,“咦,这是你们谁的红枣啊?要是没人要的话,我可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说完,元竹还用袖子擦了擦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