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 明惠帝坐在雕花大椅上,面色沉沉,丝毫不见方才在太后面前那插科打诨的混账模样,双目阖着,即便是常德看不见明惠帝眼中的神采,也依然可以想象到其内必然是如面上一般黑漆漆一团。 “皇上。”常德几步走到明惠帝的身后,伸出手开始给明惠帝按揉太阳穴,明惠帝眼睛睁开了那么一下,旋即又闭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享受着那力道适中的按摩。 “常德,朕知道,朕近来身子骨越发不好,朝中大臣也开始纷纷上书催着朕赶紧立太子,你是朕身边最得力的人,有时候难免会为自己打算打算” 明惠帝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人已经停止了动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就是一时糊涂,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 听着耳边一叠声的告饶,明惠帝轻轻笑了笑,冲淡了面上的阴沉。 “朕若是真想要治你的罪,回来的的路上就直接将你丢给那些禁军处置了,还能像现在这样招你进来说话?” 常德细细想来发觉的确如此,因为紧张而骤停的心脏开始慢慢恢复如常,但人却还是笔直的跪着。 “行了,起来吧,朕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常德依言站直身子,明惠帝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再给朕按按吧,你这手艺倒是不错,宫里的那些贵人按着,不是力道轻得跟棉絮似的,就是手劲儿大得厉害!好啊,真是好啊。” 常德笑了笑,“皇上这是太过夸赞奴才了。宫里娘娘们的手那都是没沾过阳春水的,按起来肯定比奴才这种满是茧子的手摁着要舒服。” 这个话题委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再接下去的,明惠帝闭上了嘴,片刻之后又低声问道:“你也看好浔儿当太子?” 询问一个内侍这种关乎国之根本的大事委实是不合理数的,但明惠帝也不是真心想要询问谁更适合当太子,只是想听听自己跟前儿的人怎么不选其他人,偏生就选了大皇子。 常德显然心里也是明白的,但这种事情,本来是该在私底下商量的,如今乍然被放到人前来,尤其这人还是当今皇上的时候,就变得不那么好说了。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朕就是问问。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朕听来看看,看看你口中的浔儿和朕平素看到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皇帝都这样说了,要是再忸怩着,只怕就是太过了。 常德抿抿唇,似是在思量应该从哪里说起,明惠帝也不催促,极有耐心等着。 夜色更深了,当更夫打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顾府里一直亮着的灯盏终于灭了,房间暗了下去。 黑夜里一前一后的走出两个人影,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戴着大大的风帽,像是在挡风又像是在遮住面容。 不过这黑灯瞎火的,周遭的人都早已经歇下,哪里还会醒着四处晃荡?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常德到底拖住皇上没有,要是被皇上知晓了今夜的事,只怕是我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顾子柔挥了挥手,示意顾子虚回去,自己则是踏上了马车,带着几分忧心的看了看皇宫的方向。 “姐姐这么担心,当时就不应该冒险出宫来。就算是对弟弟我做下的事情再恼,姐姐也不该连迷迭都没带就出宫。” 顾子虚笑嘻嘻的,没有半分担心的样子。 “你知道迷迭是我的贴身丫头,很多事情我都得让她去替我做,难道皇上会不知道?近来因为浔儿的事情,我同皇上起了一些小小的争执,皇上素来好面子,想来一时半刻应该是不会来我宫中的,可是世事无绝对,谁又能说得准呢?” 说这话的时候,顾子柔已经坐进了马车里,车夫没有得到命令,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处不动。 顾子虚正了神色,道:“姐姐以后还是莫要如今日这般行事了。不过殿下的婚事,姐姐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了?” 顾子柔没有再回答顾子虚的话,只是放下了车帘,让车夫赶着马车走远了。 还真是 顾子虚看着一溜烟儿往皇宫赶去的马车,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在踏进顾府的时候,顾子虚的脸上就变成了一脸的木然。 抬手拿出一个哨子吹了吹,顷刻便有一道黑影落下来,跪在顾子虚的面前,“主子。” “顾云生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吗?” “属下无能,那小子平时看着挺老实的,这一次却是狡猾得很,属下们前些日子发现了他的踪迹刚要准备追踪,就被他给发现了,还顺利逃掉了。” 对方不过是一个少年人,还是口不能说的少年人,他们一行数十人,竟然都奈何不了他,说出来都觉得惭愧。 黑影垂下了头。 “呵!他只是不能说,其他地方可没有问题,尤其是脑子,比你的好使多了。”顾子虚垂眼扫了一眼黑影,“继续找,如今是非常时期,可不能让这个小子坏了我姐的大事!” 空中有一道温柔的风拂过庭院,而后庭院响起了顾子虚一人的脚步声,再之后,庭院也恢复了安静。 与此同时的王府,苍竹院里却还依然亮着灯。 池清躬身候在一侧,等着陌南笙把手上的信给看完了才迟疑开口问道:“王爷,这件事情是不是要告诉王妃?” 陌南笙拉了拉因为动作而即将要滑落肩头的外袍,掀眸看向池清,“告诉她做什么?还嫌她事情不够多,要操心的不够多?” 那不久前王爷你还让王妃去给心儿姑娘挑院子,还让人家王妃务必要好好照顾心儿姑娘!你这不也是去添乱的么? 当然,这话池清也就敢在心里想想,真要是让他说出来,只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可是这样瞒着王妃不大好吧?怎么说也是” 池清还是有些犹豫。 “什么叫瞒着?本王这只是暂时不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