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了?”李夫人问道。
“那肯定答应啊。”李义道:“我当时考虑,能为军队提供皮货,不仅数量庞大,而且价格也很可观,这种生意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而咱们皮货这一行,以前也经常有商家相互调货的惯例,所以我便一口答应下来,跟周纵签了契约,承诺三个月之内,给他提供一万张上等羊皮,他还当场给了我一大笔定金。”
李夫人顿时满脸惊惶,顿足道:“哎呀,你糊涂!上党那边战火连天的,去哪儿收一万张皮子啊!”
李义不禁有些愁眉苦脸:“收还是能收的。这事儿我没有急着告诉爹和你们,原想着是等做成了之后再说,因此便私下去信给咱家在上党一带的老关系,通过他们陆陆续续购到了八千多张羊皮,加上邯郸李记皮庄这边的存货,足以应付周纵所需。然而没成想,货刚刚集齐还没运出来,就碰上秦军大举进攻,那些羊皮也全被秦国人拦截了。”
赵亮感到有些好奇:“李掌柜,你难道事先没想到会有这种风险吗?”
李义答道:“不是没想到,是根本就没去想。我跟周纵立约那会儿,包括后来收购皮货的一段时间里,整个邯郸传的都是上党归入赵国的好消息。人们个个喜笑颜开,不是称赞赵王英明,就是夸奖赵军威武,谁也没料到,秦军真的会为了上党,跟赵国打起来。我那会儿还傻了吧唧的跟人说呢,以前自己是韩国子民,现在成赵国人了,光荣!”
他略微顿了顿,苦笑道:“后来我才听说,那个周纵根本就没接过什么北地军需的大订单。他的姐夫在廉颇老将军麾下任职,早早便启程开拔前往长平,临走时跟他说,赵国要跟秦国大战了,而且不出三个月,兵力薄弱的上党郡就有可能会被秦军拿下。周纵这个王八蛋提前收到了风声,于是就编了个谎话来诓我,让李记皮庄去上党给他收购上万羊皮。他吃准了我肯定无法按期交货,于是便找上门来,逼着我把生意转给他。”
李夫人闻听此言,不忍再苛责丈夫,而自己也同样没什么好办法,不禁眼圈泛红,无言轻叹。
赵亮气愤道:“周纵实在可恶,这不是明摆着巧取豪夺吗?”
李义道:“话虽这么说,但他毕竟用的是生意手段,咱们做买卖的,最讲究一个信字,所以我只能是愿赌服输。唯一可叹的,就是这李记皮庄,它乃是我祖父一手创办,爹爹接掌之后,兢兢业业数十载,方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如今他回乡养老,便又传到了我的手上,却不料被奸人所图。”
赵亮试着问道:“李掌柜,目前邯郸有多少家皮商,他们手中可有存货?”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义摇了摇头道:“这招儿我之前也考虑过,去找同行想想办法,调些货来应急。不过,情况并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据估算,目前邯郸城里各家皮货商总共掌握了一万六七千张羊皮的存货,其中咱们李记皮庄有两千七百张,跟我一向关系很好的荣盛行大概也有两千多,周纵手里霸着将近三千左右,其余都是中小商号的货,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有八千到八千五上下。”
“这样算来,不是应该足够吗?”李夫人闻言急道:“咱们已经有两千七百多了,再凑个七八千的量,完全可以给周纵交差啊。”
“小娟,我不是说了嘛,情况没那么简单。”李义愁道:“我曾挨家挨户的去找了一遍,除了荣盛行的姜掌柜答应愿意鼎力相助,其余的那些老板们,要么怕得罪周纵,要么想看我笑话,都纷纷表示,没办法大规模调货给李记。而咱们跟荣盛行的羊皮加起来,也只有订单的一半而已,还是要付给周纵巨额的赔金!”
李夫人不甘心的问道:“请荣盛行出面调货也不行吗?”
李义无奈道:“皮货圈子不大,谁家什么情况,大伙儿心中都非常清楚。荣盛行突然大量调货,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在替李记办事,所以仍旧不愿配合。有些老板偷偷告诉我们,周纵已经派人放出话来,最近只要是同行之间超过三百张以上的采买调度,他都会将其视作与自己为敌,并要不择手段的报复。”
听丈夫这么说,李夫人秀眉紧锁,气道:“这不是要逼死咱们吗?!”
李义闻言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一旁的赵亮忽然问道:“李掌柜,你当初肯接周纵这桩买卖,除了数量可观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比如,交易的价格?”
李义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赵大哥猜的没错,那笔生意不仅数量非常庞大,而且周纵开出的条件也十分诱人。他说自己决意拉住赵国军方这个大客户,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次羊皮的供应完成好。在这种情况下,他向我采购的价格,比市面上足足高出了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