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现在很老了,光是看上去,就比老掌柜老很多,一头花白的头发,身上满是垂暮的死气,皮耷拉在骨头上,苍老,而又无力,连解个钱袋都要不少时候。
“这次十九枚,吃了一枚,不然你这次真看不到我了。”高歌这会儿兴许比当初在清平郡的那条巷子里还要老一些,牙都掉光了,咧着嘴。
十九枚香火钱排成两摞,财神拨着算盘,每响一下,就有一枚香火钱化作金光,汇入酒中,足足响了十八下,高歌听着算盘清脆的声音,哼着小歌儿,只是嗓音中的苍老是掩饰不住的,这歌声不好听。
“我在想这酒我要不要喝了。”高歌看着金光闪闪的酒液,醇厚,浓香,勾引着酒鬼的馋虫,高歌是酒鬼,但他现在不是很想喝这碗酒了。
“太累了,不断地有人死去,似乎我活着老是碍着别人的事,所以他们都死了。”
财神看着高歌,他很久面见到这个男人如此的失落了,这一次高歌真的很疲惫,他转过头,看这酒寨子外边的雨,这雨从没停过,老是断断续续的下,也亏得分水镇不靠种庄稼过活,不然怕是又得饿死一批人。
“你应该活着,至少现在你不应该死。”财神放下了算盘,那上边的珠子打着转儿,带着算盘跑,财神笑着看着高歌,只不过这副皮囊不敢恭维,一个老头对着另一个更老的老头嘿嘿的笑。
“你现在要死了,我可少了很多乐趣。”
高歌一愣,然后大笑了起来,苍老的手拍着桌子,他又变得不像个老人了,把桌子拍得很响,小小的香火钱被震了起来。
“也许你说的不错,这片天下少了我,会少不少乐趣,这么一想,我还挺重要的。”
金色的酒液荡漾着,映着过去与现在,唯独没有映照未来,财神把酒碗往前一推,高歌又大笑了起来,仰头把这酒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白发染成黑发,苍老的手重新变得修长白皙,高歌拍了拍剑,好像拍掉了灰尘,剑又变得银光闪闪了。
“你猜我差几枚香火钱到十五品?”
十六品登仙,古往今来能到十五品的人真的不多,财神抬着眼,看着高歌,笑了起来。
“我猜六枚。”
“你猜的不错。”高歌笑着,他褪去了沧桑,又变成了那个洒脱的年轻人,哼着歌儿,他现在是真的开心,没有人会为了自己在前行而伤心的,高歌也不会。
财神看着高歌,笑着,捋了捋山羊须,这一小簇须子留在那儿,把老掌柜映衬的很猥琐,高歌砸吧着嘴,想把这一撮胡子给剃了。
“知道邙城吗?”
财神拨着算盘,明明没看着算盘,他却知道自己在算什么,算到哪儿了,看着高歌,笑着问道。
“知道,天下谁不知道,东边,再往东边,比龙宫更远,万千流云飘散的地方,无底的归墟旁。”
无数的人听说过邙城,听说过它浮在流云之上,彩霞环绕着这座城池,也听说过太阳从归墟升起,最先照到的地方就是邙城,又听说过全天下的河,哪怕是东海,天上的弱水银河也流向邙城,流向那个无底的归墟。
“虽然不曾去过,那想必是个很美的地方。”
“那你代我去一趟吧,帮我个忙。”
财神咧着嘴笑,高歌厌恶的看着他,只觉得更加猥琐了,两只手指伸出来搓了搓,财神也是死抠门,笑了笑:“六枚。”
“你打发乞丐呢?二十六枚,不能更少了,那儿太远了。”
在天下的最东边还要东边的地方,归墟的旁边,邙城就在那儿,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那里,但有多少人能到那个地方?
财神嘴一翘,高歌抓了抓头发:“又他娘的让你赚到了。”
虽然埋怨着,高歌的嘴却翘了起来,他笑着:“希望邙城是个好地方。”
财神倒了碗酒,嘴上说着请客,高歌大笑着,阿茶走下楼,颇为惊异的看着这格格不入的组合。
“阿茶你去哪儿?”
“不知道,我该去哪儿?”
阿茶迷茫的看着高歌,他带着白剑,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白衣剑了。
“那跟我走吧,顺路,带你去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