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时分，顾斐美滋滋地给自己放了三天假，窝在家里懒得动弹。鸭绒背心赶在下雪前缝好了，这会儿套着满满的鸭绒被，裹上暖和背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生真是美妙啊。
“阿姐！该起床了，你都在床上窝了一天了！”顾萱拉开卧室的帘子，风飕飕地透进来。
“嗯…”顾斐扒拉着一本话本子，懒懒地应了一声门口叉腰的小妹，顺便拢了拢被子。
“哪里有这么冷。”顾萱嘟囔着，摇摇头把阿姐被子底下的暖水炉摸出来，重新换点热水进去。
呵，小姑娘，等你年纪大了就知道有多怕冷。想想昨天自个儿兴奋地把两件背心当做跨年礼物送给她们时，顾萱竟然怪异地望着她“穿这么厚不会热嘛？”虽然最后还是逼迫两人给换上了，美其名曰这是阿姐一针一线的心意。
窝了许久，顾斐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每日起早贪黑的着实辛酸，好在日益丰盈的钱包能给人些许安慰，这才是生活的底气呀。
冬天的白日格外明亮，不是秋日暖阳轻拂的明媚，而是万里无云的澄澈干净。清浅的白光透过窗子，让屋内也亮堂了许多，只是这亮堂中也透着冷意。顾斐合上话本子，艰难地挪开被子，冻得一哆嗦。这样寒冬腊月，突然想吃冰淇淋了。
“小辛，去买点牛肉回来！”牛肉价贵，但今天元旦，怎么着也得财大气粗一回。做点小菜，主食就吃牛肉面，甜品…甜品便做红糖凉粉吧，大冬天没有冰淇淋，冰冰的凉粉也怪有滋味的。
凉粉做起来挺简单的，本质上就是冻起来的水。但这时还没有直接卖的凉粉包，只能一步步来。清水里加上可食用石灰搅拌好，在窗外放着，再将凉粉籽用纱布包好，在冷水里慢慢搓出大量的泡泡。静置好的石灰水只取上层清澈的液体，混入泡泡里慢慢搅拌好，就可以放在井里冰一冰了。
“这黄黄的，看起来怪奇怪的。”顾萱边将它放进下井的篮子里，边皱着眉头吐槽着。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手搓凉粉卖相是不咋好看来着，后面切块加料就丰盛了。
顾萱怀疑地望着她，“阿姐不是冷吗？又做这些冰的东西。”
“你不懂，天越冷，冰的越好吃。”顾斐语重心长道，罢了又立一个Flag，“等有条件了，给你们做更好吃的冰食。”
牛肉买的有些多，酱牛肉倒是不急，这东西得用酱油泡上一晚上再做，但想起萝卜牛肉面，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正宗的牛肉面得用牛肉原汤、鸡肉和几十种香料熬制，但顾斐这会儿是一时兴起的嘴馋，就不讲究地拿猪骨头汤代替了，不过浇头照旧要做得好吃一些。
牛肉切成条，下锅加料酒煮着，及时撇去浮沫捞出放进一旁的冷清水里。再和葱姜蒜、八角香叶桂皮这些香料一起炖，酱油老抽也不能少，这都是美味的来源。待牛肉炖得酥烂之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吃饭啦顾辛！”萱儿进厅里喊人，看顾辛摇头晃脑背着书，轻哼一身，“叫了两声都不应，越发书呆子了。”说完转身就走，还急着看阿姐下午鼓捣出什么了。
顾斐看小辛磨蹭了两下才出门，对他道，“看你这些天读书挺累的，也该注意休息，劳逸结合效率更高。”
“阿姐说的是，只是我基础本就不如旁人，更要努力一些。”
顾萱扫了他一眼，手上浇辣子的活不停，“你莫不是心急了？”
“我…”顾辛想想这些天，自己是有些急躁了，刚上学堂就妄想把那些知识全吸收了，面上不由得一热。
“心急吃不了酱牛肉，这个道理你应比我懂些。”顾萱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他一句，接着道，“阿姐做了新吃食，你看要加多少糖？”
顾斐将冻好的凝固状凉粉切成小块，撒上了些许红枣干和红糖，碗里就从单纯的暗黄色变成了晶莹甜蜜的光泽，虽不似重味的牛肉面那般飘香，那剔透的模样也如同月下披散着衣衫的娇弱美人一般可口诱人。
三人迫不及待地夹一口肉，已经是炖得酥烂了，浓郁又不失筋道，混着滚烫的汤汁下肚，真让人忍不住喟叹，整个身子都热乎起来了。
这时候再吃凉粉正是冷热交加的一绝，滑嫩的小块入口即化，满嘴香甜，更是冰的叫人一哆嗦，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顾斐笑眯眯的瞧着萱儿眼睛放光的模样，突然想起放纵的后果，这一冷一热的吃着，明天都得拉肚子去。
屋外，身着单薄粗布衣的男子正找着顾斐的住处。
宽大的草帽边沿遮住了他淡漠的桃花眼，眼神如冬日一般冷清，不含半分颜色。未打理的碎发被风吹着，散在高挺的鼻梁上，也遮住了毫无血色的薄唇。若顾斐见到，绝不会被这人身上称得上破旧的松散衣衫所迷惑，而是像中秋那晚一般，仅凭这双莫测的眼眸，便知道他是需要戒备的人。
许远辰是来还那晚盛着蛋糕的白瓷盘的，他把墨时风赶回了京城，自己却没有回家，不过，想必父亲也不会在意这么个儿子。那日的点心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即使在天子脚下，也没有尝过这等香甜绵软的糕。虽与那女子萍水相逢，他也不会欠这个人情。
“这附近，可是有一个手艺不错的女子？”许远辰蹲下来，掩盖了那幅冷漠，用轻松的口吻询问着在家门口玩闹的小孩。
“你是说顾家姐姐？”
“是。”许远辰挑眉。
“往前走，右转的第几家，我不记得了。”小孩挠挠头。
“好。”
许远辰起身，嘴边的浅笑还没有淡去，但眉眼间的亲切转眼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