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一桐早已打定主意:她为了不当他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违背原剧情做了男子打扮,成功地避开了老王爷指婚一事的的确确改动了些许后续剧情,使得情节发展偏离轨道。等到了京城,她想点法子把俩男主推回到正轨,让整个故事回到原剧情脉络中去,到时候她这枚可有可无的炮灰就可以功成拂袖,浪迹天涯去了。
不等她准备浪迹天涯,淮安府衙的知州大人递了帖子登门拜访来了。
“听闻小王爷要回京,下官特来相送。”
知州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两撇八字胡挂在嘴角平添着几分奸猾和滑稽。坐在王府的客厅中,滔滔不绝。
方一桐不大喜欢应酬,除了最艰难的那几年,对于这些虚与委蛇的事情皆是能推则推,奈何这知州当年还算有良心,帮过王府一些,这临走了总不能就给人留个不知恩的坏印象。
方一桐耐着性子听着他那连绵不绝滔滔江水一般的话语。
“自老王爷迁到封地算起,如今也有十年了,这小王爷也算是下官看着长大的。”捻了捻胡须,又道,“虽说小王爷一直身子骨不大好,鲜少露面,但是桐公子您咱们熟稔得很,是以这要走了,下官好歹是要送一送的……”
方一桐有些头疼。
当一本书变成现实世界的时候,那些大笔一挥的十年后二十年后,都变成了一分一秒都逃不过的日子。
老王爷过世后这些年来,多少官员瞧着淮安王府要倒,谁不是趁机前来揩点油水,占点便宜?
虽说后来被他用些手段给应付过去了,却也不乏换个思路继续来占便宜的。
特别是当湛流云和南宫烁的绯闻满天飞的时候,谁不想搭着这条线直接攀附上四皇子,平步青云?
所以,这知州前来送行是假,攀关系是真。
可如今方一桐自己心里对于南宫烁都是没底的,如何能帮得上忙?
可是这么说出去,你敢说,人家可不敢信。
方一桐摸了摸套在大拇指上的扳指,也罢,就算是给俩男主日后发展推波助澜添上最后一把火吧。
方一桐褪下扳指,摩挲了一下:“瑞王当年与我家小王爷交情甚笃,赠了不少物件。这枚扳指就是其中之一,是我家小王爷转头赏给我的。如今小王爷身子不爽,不方便你我叨扰,那不如就将这枚扳指转送给大人,留个念想。往后有缘再见。”
知州三角形的眼睛瞬间精光四射,将两手在深色锦袍上擦了又擦,才恭谨地接过扳指,“公子放心,不管你们去京都住多久,淮安的府邸我都会帮忙照看着。”
“那就有劳了。”方一桐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将人送了出去。
“又是来要东西的?”湛流霜不知何时站在了后堂拐过来的屏风后,小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只是小眉头皱在一起,显得老成持重了些。
方一桐不由失笑:“瞧你那眉头皱的,倒比陈伯还操心了。”
湛流霜几步走到方一桐面前,扬起小脸认真看着他:“这些年哥哥身子弱,我又年纪小,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你在照应。早些年就不说了,人人都想欺负一下我们,你把四皇子的东西拿出来,半是贿赂半是威胁才让那些个不敢对咱们如何。但是如今我也长大了,王府的日子不似当年那么难,你又何必做些自己都不喜欢的事情?”
方一桐心头一暖,当初写这个小妮子的时候只把她设定为一个不让须眉的独立女性,不曾想还这般地暖到了自己。
方一桐揉了一把她头顶,道:“不过是枚扳指,咱这就要走了,也别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不是。”
“这是一枚扳指的事情吗?”湛流霜掸开他的手,“别总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
方一桐失笑:“是是是,我这扳指往外一送,又不晓得外头要怎样编排你哥和瑞王殿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
湛流霜蹙眉:“自我记事起,我哥便是日日养病,鲜少过问府里的事。且他既然将四皇子相赠的物件都给了你,自然就是由你处理,送谁不送谁你有权做主,至于传不传绯闻那又如何,清者自清。”
“那我们的小姑奶奶缘何不高兴了?”
“我不高兴的是你总是一心为王府着想,也不想想自己。虽说还有一年才弱冠,搁在别人家这个年纪就算没娶亲,也早订婚了,你倒是从来不为自己打算。”
方一桐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小年纪操心的倒是不少,那你哥还比我大一岁呢,为何不去说他?”
“为何?你没听见外头都怎么说我哥的么?就这样的名声再加上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哪家正经闺秀愿意嫁他?”
“霜儿就如此瞧不上哥哥?”湛流云披着大氅,慢慢走过来,佯怒着质问。
“谁叫你不好好喝药,总将自己这么病歪歪地拖着。”湛流霜嘴里厉害着,手却早已将湛流云搀了起来,“若是你家妹妹嫁人,你能挑一个病秧子么?”
湛流云失笑:“霜儿言之有理。”话落牵扯到胸腔便掩嘴闷咳了起来。
湛流霜一脸心疼地抚着他的背数落:“一桐给你备下的那些放风寒药你准是一样都没用,所以天一冷久病就复发。不受罪么?”
湛流云病着,一病七八年。方一桐知道最初是真的病了,后来就一直病着……
“行李还没装好,你怎不在屋里歇着,到时候了我再去叫你。”
“无妨,每日闷在屋里也怪没意思的。”湛流云扶着椅子坐下,拍了拍湛流霜的手,“霜儿先去看看要带的东西是不是都带上了,我与一桐有话说。”
湛流霜看了眼自家哥哥又看了眼方一桐,点头离开了。
“还在担心瑞王?”方一桐在他旁边坐了,顺手倒了杯热茶推过去,“你且信我,瑞王真不会为难你。”他爱你还来不及,不过有时候方式倒是有些别致,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湛流云轻轻摇了摇头:“我就是一个病秧子,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所谓,没什么怕不怕的。何况你讲当年之事事无巨细都与我说了不下十遍,我必是能蒙混过关的。我只是觉得刚才霜儿说得对,你这些年尽为王府操心了,而我身为兄长也不曾为你张罗过什么。自然淮安之地也没有哪家闺秀能配上你的,所以我想着等回了京城,便托人为你物色,必定寻到你满意的为止。”
“别。”方一桐一口茶水呛了出来,“霜儿小,瞎操心,你怎么还跟着瞎起哄呢?”
湛流云看着方一桐,半晌,叹口气:“这些年外头疯传我与那瑞王有分桃之谊,可是你我自知当年与他同窗的是你,而非我,而这些年来我未曾见你对哪家姑娘有过亲近之意,难不成一桐你……”
方一桐边拍打着洒落在衣袍上的水渍,边连连摆手否认:“流云你别乱想,我不是同性恋,真不是。”
湛流云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下意识还有些许落寞:“那便好,方将军一生英勇,就留下你这一点骨血,若是你真的断了,那方家的香火岂不是后继无人?”
香火后继无人的不是方家,而是你湛家。方一桐默默想道,你只是还没意识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