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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河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没有名字的小姑娘提着一木桶的脏衣服去河边洗衣,她衣衫单薄,甚至有些褴褛,疾风寒冷潮湿,深深刺进她的骨头。
砰砰砰——
她细弱的小胳膊吃力地挥动着洗衣的木棒,脏水见得到处都是。她得洗快点,她想,不然那些人又该来了。然而今天/衣服太多,就是洗不完。
一群浣衣村妇带着自己的姑娘,三三两两过来了,她们欢声笑语,嘻哈不断。这些人见到她都习惯性离远了些,然后聚在一起,闲言碎语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又来给她家那个懒婆娘洗裹脚布了。”
“可不是,也就那懒婆娘命好,都是粗使婆子,就她白捡个干活的丫头。”
“不能这么讲,他丈夫不是得了抬举,成了大户人家的管事吗?她这婆娘现在出门左右还能被人叫声‘夫人’呢。”
“哎哟喂,可了不得,其实当年媒婆也找我家说媒来着,当时爹娘看他不上,哪知他今日这般出息,要是我当年嫁了,没准也能叫声夫人……”
“听说这丫头其实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就是她丈夫服侍的那家老爷的女儿。”
“真的假的?那怎么落到咱这村儿来?”
“听说她命不好,克死了人,又是庶出,她爹问了,得养大了再回去,不然还要死人。”
“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怕是回不去咯。”
“可不是,那懒婆娘也是这么觉得的,反正她男人在外面办事,又不常回来,所以就随便使唤了。她们家打扫喂猪洗衣,都是她干。”
“对啊,还在吃奶就送来了,开始那懒婆娘还以为是个下金蛋的,养两天就带走,还能得赏钱,前前后后伺候了三个月,结果呢,都五年了,估计是真没人要这晦气玩意儿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呢。”
“她真那么晦气?”
“不清楚,反正咱离她远点就是。这小丫头才五岁,脸蛋就看着不错了,村头那个只有一只手的懒汉据说可中意她那小模样了,都开始攒钱了,说等她十岁的时候,去找李家那个懒婆娘把人买过去当婆娘。”
“哟,这癞蛤/蟆还想娶个小姐。”
“什么小姐,也就是这蛤/蟆破罐子破摔了,要是这女娃真克人,倒贴咱家都不要。”
哗啦——
小丫头忍不住冲她们那头泼了一盆水。
“哎哟!”一群人想到那是洗了裹脚布的水,都直犯恶心。
“小娘皮,你干什么呢?”一村妇嚷道,“没注意啊?臭死了。”
“我故意的。”她说,“你们嘴更臭。”
“小东西,上个月你偷我家的酒喝,都没怎么跟你算,你倒是挺横呀。”
“我没偷!”
“没偷?那我家少的那坛子烧刀子还自己没的,你这小丫头以前声音咿咿呀呀动听得很,现在哑得跟个男人一样,就是喝烧刀子喝的。”
“就是就是,你不要脸,难怪你家不要你,说起来,听说你亲娘是个洗脚婢,你也高贵不到那里去。”
啪——
“哎哟,你还会打人!小贱蹄子,跟我见你长辈去。”
“不去!她不是我长辈。”
“不是?那谁给你这五年吃穿,真是狼心狗肺,跟我走!”
“我干活了。”
“干活?你以为你这就完了?养你是大恩,你这辈子都报不完,知道吗?你这辈子都得随他们家处置……”
凭什么?你们只不过给了我一顿饭,却要求我还你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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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藤条抽在背上的感觉火辣辣的,即使已经司空见惯,却仍不能习以为常。
“你敢打人?还敢偷东西?真是没教养的东西。”那懒婆娘说,“快说,偷了人家多少?”
“我没偷!”
啪——这次是一耳光,小姑娘脑袋嗡地就是一下。
“还嘴硬,你敢发誓你没偷?”
“我敢。”
“好,你要是说谎,亲娘就不得好死。”
“你凭什么咒我娘!”小姑娘突然含了一包眼泪,“只偷了一坛……”
“你还真偷,不要脸的东西……”
“外面那么冷,你叫我去洗衣服,不喝点暖身体的,我早冻死了,我最讨厌酒了……”
啪——藤条一抽膝盖,小姑娘直接跪了下去。
“你可够金贵的,知道老娘为你这事儿赔了二十文钱吗?你才值多少钱?你拿命赔?以后给老娘出去做工,老娘会找人盯着,敢跑,打断你的贱蹄子!”
啪——
“听见了吗?”
“……”
啪——
“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