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看完卷宗。
宁恒面色有些古怪。
随后又翻看了一些审讯的过程。
不自觉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茶,轻轻的呷了一口。
“咳……”
老宁咳嗽一声,他总觉得,儿子喝茶的这动作,怎比自己还熟练,那思考的样子,有些陌生。
“学校的先生平日里教这些吗?”
“先生不曾教这些。”宁恒先摇头,大脑在思索卷宗内容,有许多疑点。
“凶手至今没抓到,多半要成为一桩悬案。”
老宁叹息一声,接下来的话,可不好说给宁恒听,他一个编外捕快,日日上班点卯从不缺席,一个月能拿一两七钱的俸禄,差不多可以买一旦粮食,一家三口,勉强够维持生活,这还是娄知县看在过世的老爷子曾经是个举人的份上,眼看着马上就要干满三年,只要等衙内有捕快缺位,他就能填补进去,可因为这个案子,娄知县可能会受到上面的压力,甚至调离定康县,没了这份照拂香火情,以后连个编外捕快都干不成,只能回家种地。
可惜家里只有六亩薄田,大梁赋税重,若是像今年这般光景不好,还没开春,家里就会没有余粮了。
未来还要供宁恒求学。
日子可不好受。
宁恒把蜡烛挪了挪,好奇道:“爹,有通缉犯的图画吗?”
老宁从桌子后面拿出一张画,递到桌子上:“县里画师画的。”
宁恒打量几眼画像几眼,一阵无语,怎么说呢,两个字概括:抽象!
能按图索骥抓到凶手,才有鬼了。
“对了,你们书院有没有长得像这样的?”宁慎勇忽然精神一震,手敲在桌子上,“方圆几个村,都挨家挨户排查过,只有麓山书院没有查过,我们是捕快,没那资格搜查……恒儿,你回忆下。”
“你怀疑凶手在麓山书院?”
宁恒把画像放下,看着陷入沉思的宁慎勇,觉得自己这位老爹太耿直,麓山书院虽然离卢员外家近,但书院里的书生,有什么动机去杀卢员外?再说卢员外家是大户,门高户深,书院平日里不让随便进出,何况是半夜,根本不靠谱。
嗯?
等等。
宁恒忽然大脑里灵光一闪。
迅速拿起卷宗又看了一遍。
“不对……不对,动机不对。”
“恒儿你说什么?”宁慎勇思维被打断。
宁恒没有回答老爹的问题,而是追问道:“卢员外家丢了什么东西吗?”
“这倒没有,银两和账目都在。”
“那为何死者的书房有被翻找过,东西散乱?”
“可能是凶手想要比银两和账目更重要的东西。”
“找东西,为什么要等卢员外在的时候,偷偷的不行吗?”
“你是说,卢员外是意外进来撞见的?”老宁的表情一下凝固,随后拿起卷宗确认一遍,“也不对,如果卢员外进来发现凶手,第一反应应该是叫人,或者出现争执和求救,总之,会有人听见声响,除非凶手是个武道高手,能一击毙命,可这样的高手,又怎会在墙上留下脚印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卢员外死的很突然,除非熟人作案,制造了一场意外,并制造伪证,熟人?卢员外家有人在说谎,误导了我!”
“糟了!”
老宁陡然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脸懊悔。
“时间过去那么久,证据肯定被销毁了!”
“不行,我得再去一趟衙门,申请重新问询卢家的所有人,他们当中,一定有人在撒谎,恒儿,幸亏有你的提醒……爹已经有些眉目了,”老宁转身,却发现儿子宁恒在墙上翻看大梁的黄历,神色有些疑惑。
儿子翻看黄历做什么?
“甲子月壬申日那天是十一月初九?”宁恒问道。
老宁有些不明所以,点头道:“是的,恒儿你干嘛问这个?”
“那晚下雪没?”
“恒儿你这个做什么,爹还有公务要忙……”老宁披上外衣,准备出门,见宁恒一脸期待的看向他,他思索了一下,回答:“那晚我当值,没有下雪,但是地面有雪,勉强能看见光,天上有月亮。”
“这就对了。”
宁恒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老宁越发疑惑。
“恒儿,你发现了什么?”
“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恒儿,莫要胡说,凶手是谁?”
老宁吃惊的看着儿子,像在看陌生人。
衙门几个老资历的捕头都办不了的案子,他看一下卷宗就知道凶手了?
怎么可能。
可是。
作为老父亲。
本能的又觉得儿子不是撒谎的人。
宁恒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推开书房的窗,窗外虽冷,雪却停了,东边的树梢上挂着个月亮如盘玉。
“父亲请看,今日十六,此时为戌时,正值月盈,初九那日,上弦月刚过一日,为凸月,月面朝西,以月历往前推七日,每日月升早一日,月面越小。”
“卢员外遇害当日时间为子时,那时月亮已偏西,月影向东,卢员外死于西厢房,处月影中。”
“试问,其子卢业伟住在东厢房,向西而看,是迎月,倘若真有凶手从西厢房走出来,第一时间必定会发现东面的人,而东面的人因为迎光的缘故,是看不清西厢房走出来的人的面孔的。”
“所以,所谓的画像,是他胡说的,在误导真相,他在撒谎!”
宁慎勇死死的盯着儿子看了一阵,又看了看窗外的月亮,背着的手在掐来掐去,又看了一眼西面和院子里的树影,忽然拍手道:“恒儿,你真是心细如发,爹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我这就去将卢业伟抓捕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