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灵珏马上从衣袖中拿出那块血迹斑斑的血书,递给林修寒。
三人传阅后,屋内陷入一段长长的沉默中。
血书是史大人写给陛下的,他将行宫从初建到修葺的全部建造过程详述仔细,重点清晰,逻辑缜密。
所有建造材料的品种、产地,名贵材料的购价都条陈明晰。
许是他在狱中并不知晓赢亥会以何种罪名责难于他,所以将所有事都说得格外仔细。
这些建造之事,雨灵珏不懂,但她能看出史大人详述至此,当是心中坦荡。
令她惊讶的是,血书的最后写了一段文辞凌冽的陈冤谏言。
他陈的冤,不是自己的,而是采薇境人的。
“时至今日,臣已年迈,有一冤情,不表不快。臣与鱼靖本为布衣,江湖闲散人士,于乱世苟全性命,得先帝赏识,邃带门人奉先帝为主,征战杀伐,只为共建太平盛世。
“天成建国,大愿达成,鱼靖欲带采薇境人返回仙境,怎奈赢亥唯恐采薇境人势力强大,为他人所用,构陷鱼靖结党谋反,误导圣听。天成初建,民心不稳,先帝未颁发明旨治鱼靖谋反之罪,命赢亥暗中将朝中采薇境人全数屠杀待尽,诛灭三族,宣勤殿上血流成河。
“先帝为正视听,昭告天下采薇境人已回仙境,举国欢庆,各地兴建采薇寺供奉采薇境人。采薇冤案乃赢亥一手策划,介时,陛下尚且年幼,不知内情,宫中府中亦无卷宗存留,臣斗胆陈情,鱼氏一门忠良,泯灭不可追,愿警醒陛下远奸近贤,察纳雅言,臣死而无憾!”
满纸悲痛,感念史大人痛失挚友是何等绝望伤心,即便时隔十多年,即便身陷囹圄,依然不忘挚友冤死之屈,实为感人。
多年不曾为了父亲和族人之死落泪的雨灵珏,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顾不得礼数,把头埋进尉迟默瑜怀里。
尉迟默瑜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拍她的背。
她哭的不是旧事重提,而是这桩旧事,除了她与哥哥,还有人念念不忘。
林修寒又陷入呆滞,楠楠地说:“采薇境人竟是被赢亥屠尽,赢亥果然是天成的毒瘤,残害忠良的恶犬。”
雨灵珏抹了一把眼泪,讽刺地笑道:“这是赢亥的错吗?你难道真以为,他去姬承明耳边吹几阵风,就能诬陷得了重望高名的采薇一门?笑话,赢亥当年只是一个小小骠骑将军,鱼靖乃是群臣之首。若不是姬承明畏惧他的名望,要剪除采薇势力,赢亥怎会得逞!他算哪根葱那根蒜,给我爹提鞋都不配……”
她越说越激动,竟直接把鱼靖叫爹。
幸好她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尉迟默瑜就用力把她按在了怀里,捂住她的嘴,低声劝道:“休要胡言。”
也不知林修寒是否听清,反正他也不再多言,侧卧到矮塌上休息。
尉迟默瑜放开怀中的雨灵珏,但雨灵珏却死死抓住他的衣领,不让他松手。
她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动,就这样,我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