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的信笺飘飘摇摇的洒落下来,落到他身上,落到地上的酒渍里,黑色的墨迹模糊不清的晕染成一片。
他撑着地面去捡,手臂碰倒酒坛清酒汩汩淌出来,他在衣袍上擦干净手上的酒渍,又去捡信笺。我从他手里夺过来,他的手指白的发黄,竟让我拽倒在地上。
他现在狼狈的模样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那个叱咤沙场的严棋。
他从地上踉跄地爬起来,又撑着桌案提笔写奏折。手抖得字都写不完整,老奴心疼地进来扶他:“将军,晏公子在这,就让他……”
严棋阻止道:“这封奏章咳,我一定要亲笔写。”
老奴自是知道将军素来是这么个说一不二的拗脾气,只好去严棋身边替他研磨。
我与晏清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清楚,或许他是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严棋书完奏章,手中的笔一落口里血即刻就咳了出来。
“无碍。”他扶住前来搀他的老奴,“你把院子里的赏赐给府里的人分一分,剩下的你替我周济了周围的穷苦百姓。”
老奴听出异样:“将军……”
“去吧。”严棋把手中的奏章和下封大将军的圣旨一并交给晏清,“我如此模样入不得宫去,麻烦你替我呈给皇上。”
“好。”晏清应道,“你好生休息。”
他没有出手去扶晏清,他这样高傲的人定是不愿意沦落到让人搀扶着走路的地步。
我跟晏清离开了他的屋子,晏清在门口沉了一沉,低声吩咐老奴到太医院请太医来别院侯着。
果不其然,当晚严棋又差一口气就见了阎王,好在京城药物齐备,御医也医术精深,没让他喝了孟婆汤。
晏清一大早就梳洗整齐,带着严棋的奏章去面见皇上。内容大约就是他身体欠佳无法担当大将军重任,十分想念边塞生活,想要回去看大漠落日。
皇帝当即便一脸惋惜的马上批准了,见谁都连连叹息国之栋梁无法留在京城效力,送严棋离京的圣旨却下的比收税还快。
严棋的身子刚见起色便动身往边关去了。我跟晏清去送他,他还是一身战甲,威风不减,头也不回的离开将军府,离开了京城。
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靠在晏清身上,两人骑马缓慢的往晏府走着。
我心里一直像有石头压着一般,路过繁华闹市五花八门的杂耍和小吃都提不起兴趣。
晏清的脑袋蹭过来,亲了我的太阳穴一下:“在想什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我如实道:“在想他该是很恨我,我不该冒充梓欣给他写那些信。”
“其实呢,你不是不该冒充梓欣,而且不该告诉他真相。”晏清的声音就好像清风。
我问:“为什么。”
“因为他未必没想过那些信是你写的,但是他却选择相信那是梓欣给他的,可你却明明白白的毁了他最后的一点念想,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