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公还是走了,在次日晚上坐上了去往RB的飞机。
老爷子没让儿子和儿媳来送,只是在魏醒放学之后,亲自去校门口接了一趟孙儿。
这一路上,爷孙俩迎着夕阳,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爷爷小时候,这四九城就巴掌那么点儿大的地方,你太爷爷当初追着我打,我还没跑出汗呢,整个东城区就被我跑的差不多了……”
魏醒脸上噙着笑意,仔细地听着,两人走到一处差不多干涸的小溪旁边,缓步上了桥,魏舒公随手划了个圈,喃喃自语:
“就你读书这地儿,在我们那会,都是来都不会来的乡下,没想到,现在倒成了什么国际中心,听说外国人就喜欢往这跑,嘿,以前我是真没看出来,这地儿还有这种洋风水。”
小孩补充道:“是啊,我们学校号称什么双语教学,不过有时候一些老师国语都说不明白,洋文却流利得很。”
老人双眼失神地看着脚下干枯的河道,没有说话。
魏醒见状,说:“等再过个把星期,天气更暖和一些,上游的河水估计就过来了。”
“不会的,这是一条死河,上游早就改道了,打我三十岁起,就再没见过这河有水过……”
魏舒公有些惆怅,他的神情就像这条再也不会有水脉经过的河流,他们面上都残留着往昔峥嵘奔流印迹,却再难回到从前。
“爷们,你爸说的对,时代变了,当你跟你母亲学钢琴的时候,当你在外头拿回一些爷爷看都看不懂的奖状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便你的性格随我,但我这套也确实行不通了……”
魏舒公缓缓说着,目光从河道上抽离了出来,然后转向魏醒。
“你出生的时候,爷爷曾回来看过你一面,当时我请了个巴蜀那边的老道士给你看过命,他说他看不清,只留下了一句八字谶言,叫‘雾里寻花,月照冬雪’,也因此,我给你取了个名叫——冬官。”
“那我现在……”
老人轻笑了一下:“你爸爸不喜欢,在这件事上,他很执着,坚持给你取了一个‘醒’的单名,意为冬雪之下,万物苏醒,哼,也为难他有那么一点文化了。”
魏醒听到自己名字的来历,人有些恍惚。
“你的根骨还有悟性之好,我平生未见,换做是以前,我们这些老师父是要护着你,爱着你,生怕别的师父把你抢了去的,可那毕竟是以前啊,换成现在,爷爷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生怕毁了你的前程。”
“爷……”
魏舒公扭过头,不去看孙儿的目光,魏醒看着爷爷的背影,只听他沉声说:
“爷们,你要记住,就算你天资卓越,但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横空出世的天才,但凡举世皆闻的人,都必将经过千锤百炼,也许你以后能避开许多苦难,但不能忘记还存在着苦难。”
魏醒将魏舒公说的每一个字都印在了心底反复咀嚼,然后毅然道:“爷爷,我记下了。”
“爷爷的话就说完了,也是时候走啦……”
老人走下桥,孩子刚要跟上,老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挥了挥手,阻止了孙儿。
“你父亲安排了人送我去机场,你们就不用送了,不然搞得像追悼会一样,晦气。”
魏醒一直保持着的微笑一点一点消失,离别时一直压抑着的哀愁涌了上来,他站在桥上放声大喊:
“爷爷,我一定会去找您的,以后也一定会将你的本事发扬光大!”
老人远远传来一句:“嘿,小崽子,说大话都不带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