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偃武说道:
“但我看昨天攻寨的队伍不是今天这样不堪呀。“
兰子义笑道:
“消耗的是那些刺头,又不是消耗手底下的兵,我才昨天带兵的怕是流民当中的将领。“
张偃武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聊天倒是风轻云淡,好似闲庭信步,但妖贼可是的的确确压了过来,妖贼队伍庞大的数量摆在兰子义面前恰似黑云压城,站在阵中的将士们都在紧张的吞咽唾沫。
兰子义将自己脸部的肌肉完全绷紧,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多余的表情,他默默的注视着孤军镇守前排的神机营混编将士,想从密集的阵线当中找出戚荣勋来。
戚荣勋现在可没有兰子义这么从容,虽然他的目光也集中在自己的前方,可他的前方却是奔涌而来的妖贼浪潮。
妖贼们挥舞着手中的长短兵器从两翼向戚荣勋他们包围而来,戚荣勋则默默地计算着妖贼与自己的距离。在妖贼已经抵进圆阵最外围那一点时戚荣勋高声喊道:
“弗朗机炮,开火!”
戚荣勋一声令下,阵中待命的其他军官跟着高声重复军令,直指妖贼的那一门弗朗机率先开火,一点火光如同是打火石擦亮的火星,引燃了整个阵线。圆阵上的火炮随在首门炮后依次开火,每一门炮开火时妖贼的进攻队伍都正好冲到了首门炮开火时相同的距离,阵中火炮虽然开火有先后,但攻击距离都控制在了最恰当的长度。
戚荣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远距离杀伤妖贼,他的火炮当中全部装填的是散弹,阵中火炮被击中放置在面向妖贼的这半个弧面,喷涌而出的散弹弹丸在密集的攻击人群当中冲出了一片血腥的扇面,一时之间残肢断臂,惨叫呻吟充斥在众人面前。
但妖贼老早就见识过神机营的厉害,弗朗机的攻击虽然凶悍,但妖贼们还是被驱赶着继续冲锋薄阵。等冲到跟前后将士们才看清楚,这些刚刚归附妖贼的流民队伍中好多人都还衣衫褴褛,只有手中的武器,没有身上披挂的铠甲。将士们看到这些叫花子一样的妖贼全都兴奋了起来,他们叫骂着对面这些乌合之众,认为胜利指日可待。但戚荣勋脑袋是清醒的,他高声喊道:
“传令全军,保持阵型,听我号令进行攻击,敢有擅自出击或是宣扬妖贼易胜者,军法处置!都把长槊端稳了,妖贼马上就冲过来了!”
众军士在听到戚荣勋的呵斥之后逐渐安静了下来。戚荣勋见过这种叫花子一样的妖贼,在两个月前刚开始与妖贼交手时,雷有德和他的手下都是这个德行,当时他们那里有什么铠甲,连刀都没有。但要是说现在雷有德手下还是这种叫花子兵,那就是在轻敌了,戚荣勋知道在当面这些炮灰后面可有雷有德十几万精锐甲士压阵呢。
攻击过来的这些新附妖贼看到满地的尸体和残肢断臂吓得几乎慌了神,他们可没有见过这种遭受屠戮的血腥场面。但站在他们身旁、身后的那些穿着铠甲的“同伴”,那些在前一天夜里被派到军中指挥他们的老兵们可是拿着刀逼着他们前进的。虽然面前就是冠军如墙一般密集的长槊,但妖贼们别无选择,只能闭着眼睛硬上。
站在戚荣勋身旁的偏将看着妖贼马上就要撞上槊阵而戚荣勋却没有下令鸟枪手开枪,是在忍不住问道:
“戚候,我们该开枪了!”
戚荣勋闻言举起右手攥紧了拳头说道:
“等一等!”
在戚荣勋说完话的下一刻,妖贼们挥舞着长短兵器硬生生的撞到了槊尖上。没有铠甲保护的众多妖贼冲上槊阵就和爬上刀山了一样,不应当说是现在的妖贼就是被拍到了钉子板上。第一排的妖贼被后排的人推搡着冲上前去,然后被戳出十几颗窟窿,人被钉在槊尖组成的铁墙上连气都还没断。这些第一排的妖贼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后排跟上的同伴提供了着力的空间,后面跟上的妖贼向着面前的尸体发力,想要把长槊掰开掰向其他地方去。
戚荣勋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用力放下手臂,喊道:
“槊手,推!”
前面两排的长槊手听命用力将长槊前推,这一下不仅将槊上挂着的尸体抖落不少,还顺势击杀后面不少冲锋而来的妖贼。就在槊手们动作结束,重新归位的时候戚荣勋又向神机营鸟枪手发令道:
“鸟枪手!射击!”
在军中各级军官嘹亮的好铃声中,早已端好枪瞄准的鸟枪手们同时扣下扳机,铅丸被急速膨胀的火药气体推出枪膛,翻滚着冲入面前的妖贼身体当中。由于距离已经非常的接近,鸟枪的弹丸在空中压根没有飞行多少距离便击中目标,铅丸的力道在柔软的人体内消散,扭曲,拉扯,最后将实心的铅丸碾成碎片。碎掉的铅丸在妖贼身体当中撕出了一个巨大的空腔,从妖贼背上开出一个大洞裹挟着内脏喷射而出,依旧力道十足的铅丸碎片在血雾之中飞向目标后排的其他妖贼,一枪开出至少可以击杀两人,连续三人并列中弹也是常有。
第一轮鸟枪射击之后射手们立刻将鸟交给后排,同时从后排手中接过刚刚装填完毕的鸟枪继续开火,而与此同时重新装填完毕的弗朗机炮也在一瞬间嘶鸣开来,大小弹丸向着妖贼倾泻而出,包围上来的妖贼在一眨眼间又被收割掉了大半。
长槊手们在神机营将士的支援下微微调整者被妖贼冲击的阵线,他们排列紧密,坚守阵线,努力将妖贼抵御在身旁输出火力的这些战友之外。
戚荣勋望着眼前阵外的血肉磨坊,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也知道,只要妖贼没有停止进攻,现在的优势就只能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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