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千阵咋舌道:
“就算京城其他商人真的会像曹老板你说的那样,疯狂拿你的纸钞兑换你的银子,那你运送银子也有自己的渠道,何必非得让我来替你押运?难道你怕路上被人打劫不成?”
曹进宝笑道:
“只是借用一下车队代公你就这么吝啬了,这也叫做‘力所能及之事定不推辞’?”
兰千阵道:
“推辞我是不会推辞的,但我需要知道原因。大批量白银流动必会惹来官府注意,你是钱庄,你运银子好讲,我是藩镇,我运银子就有作乱之嫌了。”
曹进宝道:
“我当然不会让代公背作乱的黑锅,但代公你替我运的银子也得悄悄的进城才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兰千阵闻言冷笑了两声,他道:
“这你不是让我更有嫌疑了么。”
曹进宝道:
“没办法呀,我之所以让代公帮我运银子,就是因为到时候来抢兑我银库的会全是京商,有章鸣岳和朝中大臣为他们撑腰,我连京城周边的银子都运不进来。”
兰千阵道:
“要是章鸣岳出面干预此事那我也不好运银子入京。”
曹进宝道:
“所以才要代公你悄悄地把银子送进来。代公你来运只是有困难,而若是我来运就根本运不进来,生死关头还请代公拉我一把。”
兰千阵大笑道:
“这与生死何关?”
接着兰千阵轻抚马鬃略作思考,片刻后他拍了拍马颈对曹进宝道:
“没问题,这点小事,我来帮你,你只管通知下去,让你在北方的各大钱庄把银子备好,我替你运出城往京城送。”
曹进宝大喜过望,他抱拳拱手道:
“就等代公这句话呢!有代公帮我忙,天下可定也!走,代公!咱现在就去城外吃鱼片去!“
说罢曹进宝便拉着兰千阵的缰绳纵马驰骋,也不管街上行人如何慌张躲闪。
曹进宝计算过兰千阵的行程,他的帐篷就扎在京口城西不远处,依山傍水,好不优美。入营之后曹进宝就招呼着兰千阵赴宴,席间觥筹交错不说,这荒郊野外的居然还有成群美姬
伴舞,整队乐师吹弹,看着那些漫布空中的水袖流苏和满眼的艳妆佳丽,兰子义只觉的恍惚,台城每晚如此,达官贵胄家中每晚亦如此,富商豪强帐中晚上还是如此,大家都如此,谁人不如此?怕也只剩那些饿得皮包骨头的贱民不如此了,而相当多的贱民前几天才死在兰子义刀下。
想到这里兰子义只觉心头恶心,他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大帐,刚一出门侍立在外的仆人们便围了上来问长问短,兰子义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打发了,又费了好大劲兰子义才推掉营中人群独自来到营地边缘。
在兰子义面前的是野草,是树林,是偶有开垦的闲田,在他身后则是灯火通明的营地,那里正传奏着只属于京城的乐调。在音符的催促下,营中的火光烧得更旺,以至于行营越烧越亮,荒野越比越暗,兰子义眯着眼,仰着头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内外之分猛烈,远胜与晨昏,兰子义感觉自己来到了时间静止的地方,在这里只有他和他手中的那盏孤灯,他们照亮了满天星空。
“少爷,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是三哥的声音。“兰子义心里回响着,他低下头来重新睁开眼,回到眼前的又是一江东水,无尽的原野,还有身后的嘈杂,刚才那一瞬间的宁静让人神往,可再让人神往兰子义也不能一直沉浸下去,倒不是因为禅定的那刻无法久留,而是因为那一刻的珍贵不容许它落于凡尘。
兰子义回头对桃逐兔笑道:
“我只是出来走走。“
桃逐兔并非一人而来,桃逐虎和桃逐鹿也一并跟来了,三人打着灯笼步伐急促,一直走到兰子义身边他们的脚步才放慢下来。
桃逐虎道:
“少爷好歹带个人一起来呀,这荒郊野外的要是碰到歹人如何是好?“
桃逐鹿也道:
“这曹进宝终究只是个商人,瞧着营地布置的,连个放哨的都没有,要是有匪寇趁机来劫营,那可是一抢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