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不觉越凑越近。
不知何时,那双安然垂着的眼抬起,与洛桑来了个四目相对。
眼前的瞳仁黝黑,满是凉薄湿冷之感,洛桑啊了一声。
过于意外及尴尬,洛桑一时不敢动。
殷怀霜定了定,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子,洛桑瞬时只能看到一片白色。
殷怀霜抬手重重揉了揉眼,方退去眸中的幽暗意味,高高自上向下睇呆住的洛桑。
一开口便携着火气,“你在干什么?”
洛桑:“……看风景。”
“好看么?”殷怀霜按了按眉心,语气依然差,却更多了些无奈。
洛桑点头,白色袖袍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殷怀霜侧眸。
洛桑果断直起身,抓住压在她面颊下的袖袍利落挼平,塞进殷怀霜手中,动作一气呵成。
殷怀霜顺势磨挲过手中的东西,恍惚擦过一根温软的手指。
洛桑面对殷怀霜从来不怂,但今日不知为何,自她跨进这个院门起,便有种无所适从堪称心虚的感觉阴魂不散地钻出来。
洛桑几次话到嘴边,可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总觉得不对劲。
洛桑撑着案几跳起来,烦躁地绕着殷怀霜前后转了几圈,发上珠钗随着主人扭来扭去,纠结得险些缠成一团。
殷怀霜被转得眼睛疼,忍无可忍,“有事便说,无事便滚。”
恶劣的语气没能唬住洛桑,反让她想起之前被屋门糊脸的经历。
洛桑鼓脸,唇紧抿得饱满的唇珠都被挤扁,两手气势汹汹拍到案几上,“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所以总是让我滚。”
殷怀霜一怔,立刻便想否认。他讨厌的人大多都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出现在他眼前,而眼前少女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但急于否认似乎过于丢面子,好像他十分在意她似的。
说句滚又怎么了。
思索刹那,殷怀霜决定矜持地保持一会儿沉默。
却听洛桑道:“行,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殷怀霜茫然。
洛桑已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长发甩出凛然的弧度。
洛桑心凉了。
殷怀霜的不语,在洛桑看来等同于默认。
她今年十七岁,殷怀霜可以说是除她爹爹外,她给予过最多关心的男子,却只得来一个惹人讨厌的结果。
洛桑难过之余更觉气愤。
白瞎了殷怀霜一张好看的脸,却是个瞎子,他要不瞎的话怎么会讨厌她。
洛桑突然非常唾弃片刻前踌躇走入这方小院的自己。她竟然真的想过,如果一定要有个夫婿,殷怀霜可以。
洛桑纯媚的小脸上满是风雨欲来的压抑。
守在院门外本想再探探口风的宁月见此,抬步正要假装没有她这个人的消失在洛桑视野内,不妨洛桑点名叫她。
“宁月,去看看扬城有哪些适龄男子,明日说与我听。”
“是,小姐。”宁月应下,不一会儿她瞪大眼,“……小姐您认真的?抛绣球招亲不是说着逗我的?”
洛桑想起这件事便觉得不高兴,不乐意提,但事情迫在眉睫。
“我会拿这种事逗你?不过即便是抛绣球招亲也只限于一些人,罢了,你还是列一张花名册给我仔细瞧瞧。”洛桑道,随即向福寿院的方向走去,低低道,“还得和母亲商量一下。”
……
洛桑走后,宁月准备去完成洛桑安排给她的任务,转而走向出府的方向。
无意间,宁月瞥见一抹一动不动的白色,她好奇望去——
瘦削的男子立于院门前,目光深远,他低咳几声,面色渐趋苍白。
末了,他似察觉到宁月的注视,黑黝黝的眼缓缓转向她。
那一刻,不用任何一个表情,不用哪任何一个字眼一个动作,宁月吓得拔腿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