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会不会疼。
因为不在职责范围内。
时渐肩宽腿长力气大,三下两除二就把三轮车救出坑,侧眸时正见汤沅对着受伤的手走神。
“疼了?”
汤沅没吱声,沉默地搭上车把。
时渐长腿一垮,霸占驾驶位:“我想起来怎么骑三轮车了。”
汤沅:“……?”
车骑得很稳。
汤沅抱膝坐在一堆稻草中,眼前是时渐伟岸的后背,随着蹬车动作,身体左摇右晃,黑色的呢大衣沾了几根煞风景的枯草,后脑勺也不可避免地挂上几根,显出诡异的滑稽感。
汤沅的脑子里冒出“干部下乡”这个词条。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声音慷慨激昂,贼他妈的喜庆欢脱!
真有几分入乡随俗的既视感。
“汤沅你坐车后,哥哥在前头走,哼哼嗤嗤三轮荡悠悠~”
汤沅:“……闭嘴!”
时渐:“好嘞,坐稳咯!”屁股离垫儿,脚踏蹬得飞快。
天很蓝,云很白。
耳旁的风簌簌而过,额上的软发被刮得乱岔,汤沅低低地笑了声。
笑声掩在风声里,无处可寻。
掌心的疼痛感也烟消云散。
到达目的地,夏稚予正要对餐桌上的最后一盘饺子下手,时渐长臂一捞:“少吃点,你脸太大。”
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斤不到的Alpha瞬间红了眼眶:“你,你胡说!”
“要未雨绸缪。”时渐朝梅梁鑫吔下巴,“不然下一个梅导就是你。”
隋易忿忿咬牙,赶在雷阵雨到来前对时渐说:“他才十八岁,还在长个头。”
时渐做出一副不太认同的表情:“汤沅十七岁的时候就控制饮食,他长矮了吗?”
身高180的汤沅突然被cue,深觉和小孩儿抢吃的就两字形容——丢脸。
但时医生自我感觉良好,拆双筷子,屁股往椅子上一放,催促道:“过来吃饭,瘦得跟竹竿儿一样还不好好吃饭?”
汤竹竿并不想过去,拎着行李箱往住所健步如飞。
车厢前插了一面黄色的旗帜,已经被占有。沈延在车厢外的公用洗衣池旁洗东西,谢湉湉倚在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汤沅路过,谢湉湉的注意力瞬间转移:“汤老师,你吃饭没?”
“不饿。”汤沅违心回答。
谢湉湉鬼鬼祟祟地凑过去,确定周围没有摄像头,从口袋里掏出两条巧克力塞给汤沅:“别被节目组发现。”
“导演,他们私藏零食!”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稚予指着犯罪现场,语气自豪且铁面无私,“我看到谢湉湉给汤沅了!”
梅导举着大喇叭:“黄队,私藏零食,罚款二十元。”
谢湉湉狠瞪夏稚予,又偷偷瞄向队友,支支吾吾:“那个,沈律师,对不起啊。”
沈延不疾不徐地做好手里的事情,摘掉无边眼镜,捏捏眉心:“甲方的规定是不能私藏零食,但在录制节目前,甲方已经进行排查,没有把零食完全排查掉是工作人员的失职,乙方只是不慎遗忘口袋里的零食。”
所有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一并聚焦在沈延身上。
“所以甲方失职在先,乙方不慎在后,而且……”沈延把眼镜带回去,指着夏稚予,“他在诽谤,我方保留起诉…不对,索赔权利。”
沈延是个律师,之前参加过一档诡辩赛,凭借一副能言善辩的唇舌和一张清风霁月的脸走红网络。网友深扒后,发现沈延毕业后就进入全国最顶级的律师事务所工作,NK集团曾经下重金聘请,可惜被人家一句“没兴趣”打发走。
脸蛋和实力俱全,是当代Omega的最佳择偶标准,沈延为此收获了大批粉丝。
节目组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夏稚予一听“索赔”,下意识地捂紧钱包。
谢湉湉觉得自己站在有理的一方,附和一句:“没错,保留权利。”
梅导把乱七八糟的理论甩出脑门儿,不再被牵着鼻子走,没收零食:“下不为例。”
风波结束,汤沅拖着行李箱往前走,看到左手边的小木屋已经插上蓝旗,正前方的牛棚四面通透地迎接主人。
随着主人的到来,小红旗被插上,随风飘扬。
牛棚里的牛对着红旗“哞哞”地吼两声,汤沅赶紧撤走红旗。
不是真的住在牛棚,而是住牛棚后的杂物间。汤沅推开门,阳光从屋顶的天窗上投射在水泥地上,形成一片光斑,灰尘在光束里舞动,呛得他咳嗽不止。
捂住口鼻,推开窗户。
“咔嚓!”。
年久失修的窗户落地,玻璃宣告去世。
房间里有一张古老的雕花大床,一个掉漆的木质衣柜,桌上有一面古老的铜镜和一只年代悠久的首饰盒,如果忽略掉铜镜上的卷边双喜贴花,倒像是一间少女的闺房。
“扣扣扣!”房门被敲响。
顺着声源,一位古稀之年的老婆婆驮着腰站在门口,阴恻恻地笑了笑:“小伙子,挺俊呐。”
老婆婆的眼睛微微眯起,有意无意地望向汤沅身后。
汤沅顺着老婆婆的视线看去——
一条悬在梁上的白绫前后摆动,仿佛吊着某些东西似的。
镜头在前,汤沅克制本能的恐惧,转头时,发现老人家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时医生端了一只印着大公鸡的碗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