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府里的事儿,林氏不敢贸然将宋景溪牵扯进来,毕竟,她要对付的人并不是他。
昨日跟着甄妘的,只红蕊一人,她还半路溜着离开了,甄妘笃定她不敢胡乱攀扯,便道:“昨日我一直同红蕊在一处。”
因着此事与宋景溪有关,林氏原也不打算如何法办,只是恐她与宋景溪之间真有什么瓜葛。
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是底下的人捕风捉影也未可知,我只是要告诉你,进了这京城,入了国公府,不同你往日在那小镇里,凡事都要忌讳着些才是。”
求人者总要低人一头,现下甄妘是来寻林氏讨药的,她欠下了身子,回道:“姨娘教训的是。”
“她扯谎!她分明是在扯谎!”在甄妘正要开口讨药时,甄瑶忽而不依不饶起来,怒气冲冲的走至她身前,叫嚣着:“你怎的还扯起慌来了,是你娘没有好生教导你吗?”说着倏然讥笑起来,“也对,一个傻子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甄妘面色一沉,紧蹙着眉,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冷的吓人。
见她渐渐靠近,甄瑶被她瞧着心内发慌,不由得害怕起来,胡乱伸手狠命一推,甄妘便倒向了靠墙的多宝格上,“咣当”一声,一个青瓷小瓶坠落下来,磕着了她的额头。
甄瑶也唬了一跳,忙躲去了林氏身后,磕磕绊绊道:“是、是你先过来的……”
林氏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去揉着甄妘的额头,一面厉色道:“刘嬷嬷,快传王大夫进来!”
甄妘缓缓拨开了林氏的手,淡淡道:“不必了。”
她穿着月白色滚金边的褶裙,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将整个人衬的益发寒气沉沉。凛然的双眸扫视了一瞬,长密的鸦睫微微垂下了,将眼中满盛着的戾气掩去许多。
林氏亦不敢拦着她,只任由她走了。
不多时,刘嬷嬷匆匆进来回道:“廊下的小丫头回说,大姑娘往翰墨轩去了。”
林氏与甄瑶对视了一瞬,后者即刻站起了身子,嗔道:“她竟敢恶人先告状!”
甄妘回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特意将额上鼓起的红包微微挡着了些,既不显眼却也不至于看不见。
她端了一壶茶便来了翰墨轩,欠身行礼后,只悄悄的立在甄鸿文桌侧,研磨侍候。
良久,甄鸿文不紧不慢道:“可识过字?”
只有男子可以往学堂念书,富贵家中的女子都是请了先生在府内教的,甄妘自小跟着嗜赌的养父和时常会神志不清的养母,即便是有一点子钱,也尽让那人拿去赌了,又怎会给她请什么先生。
甄鸿文的话让她心中一梗,双手不由攥的紧了些。若是在镇上,女孩子家不识得字亦属寻常,可在这京城中,便是被人耻笑的。她默了半晌才回道:“不曾识得……”
闻言,坐在桌前的人身子明显一僵,缓缓抬首道:“字还是要识得一些的。”
他与甄妘,到底是有愧的。
“是。”甄妘微微欠身道。
二人又默了一瞬,甄鸿文似是想起什么一样,抬首道:“头上是怎么回事?”
甄妘轻抚了抚额间,低声道:“不小心撞着了。”
甄鸿文还未应答,甄瑶陡然推门而入,梨花带雨的呵斥道:“你果真恶人先告状,爹爹,她是不是说是瑶儿做的?”
甄媱一面哭着一面走至甄鸿文跟前,不住的哭诉。
她穷凶极恶的模样,与一旁乖顺的甄妘相较,高下立见。
仿佛是在打甄鸿文的脸,控诉他多年来的教子无方。
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将纸拍在了桌上,甄瑶即刻便禁了声,他侧头对甄妘道:“回去好生歇着,你没了娘,还有爹。”
这一幕虽是她算计出来的,可听见甄鸿文的这一句话时,心中仍不免有所动:“是……”
在这个府里,她得依靠甄鸿文活着,得不了他的疼惜,便会受人欺凌。
甄妘走出没多久,甄瑶便从后面跟了上来,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行至一荒院前才停下。
甄瑶蓦地从后面拽住了她了,双眼红肿道:“你不仅要勾.引景溪哥哥,还要同我抢爹爹,如今他信了你,竟罚我去跪祠堂,你这个——”
她说着便抬起了手,甄妘回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反手便朝她脸上挥了过去。
甄瑶愕然捂着脸,连话也说不出了。
“放心,我力度掌握的很好,不会留下痕迹。”甄妘勾起了唇角,冷冷的笑着。
即便留下了痕迹,甄瑶如此怒气冲冲的走出来,甄鸿文也不一定会信是甄妘打了她。
“你——”甄瑶一时又气又怕,打眼瞅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人,便不敢与她单独再一处,直捂着脸转身跑开了。
甄妘敛了神色,便欲往回去。才绕过红墙,便正遇上了宋景溪。
瞧着距离,他应是听见了。
她缓缓垂下眸子,不去看他。
宋景溪却两步上前,抬起了她的下巴,掌心稳稳按在了那处红肿上。
甄妘怔了一瞬,思及昨夜听见的话,出语冷厉道:“我并无心思陪世子玩乐。”说着婉转的蛾眉中透着一股不耐,淡漠的推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