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妘望着那荷包中的萤火虫,似是想到了阿娘曾给她捉的那些,她将手缓缓托着那荷包,轻声道:“可以送给我吗?”
宋景溪的一双桃花眼不由得睁大了些,这原就是要给她,忙将荷包放进她掌心,故作不在意道:“一点子小玩意罢了,我也玩腻了的。”
不知是不是他花了眼,竟从她眼中瞥见一抹柔情,遮掩住了方才她骇人的戾气。
他内心突然生出些奢望来,奢望有一日,那抹柔情是属于他的。
“姐姐,我替你将头发绾上罢。”见她沉浸在荧光中,他忽而大着胆子上前道。
甄妘还发着神,他便捡起脚下的枯枝,寻着男子发髻的模样替她挽上了。
她伸手扶上那枯枝,又静默着放下了。向山庄上走了半晌,她倏然低声道:“多谢。”
宋景溪不知她谢的是替她绾发,还是他方才将她拦下了。可此刻,他却希望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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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得了些新进的瓜果,便邀众人去山庄中的一处亭子里品尝。那亭子所处之处比山庄中其他院子的位置都要高一些,因而更觉凉爽。
不多时,便有几个婢女井然有序的端着托盘走上阶来,将一盘盘被晶莹碎冰覆盖着的瓜果依次放在各位主子身前的矮几上。
“大姐姐可认得这都是什么瓜果?”甄瑶穿着一身藕荷色长裙,手持金线缠边的雨后夏荷团扇轻轻摇着,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讽瞧着甄妘。
林氏怎能不知自家的姑娘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瞧着她是乡下来的想过过嘴瘾罢了。但甄妘回府的事,老爷对外一概宣称她是身子不好,只先寄养在了一户穷苦人家求长命。这说法儿也只能哄哄外头的人,程夫人是从前便与甄府交好之人,岂能不知。
甄瑶专挑此事来羞辱她,也是打了老爷和甄府的脸。
“不管是什么,解暑才是真的。”林氏出言岔开了她的话,不愿她在程夫人面前失仪,轻笑着对甄妘道:“妘儿快尝尝。”
甄妘坐在几前,心内仍在回思昨夜的事,林氏唤了她两声她都未曾听见,直至宋景溪悄悄在案几下扯了扯她的纱裙,她才茫然抬了头。
不仅林氏的话未听见,甄瑶方才的刁难她也不曾听见,现下望向桌上的托盘令她讶异的不是盘中的瓜果,而是上头的晶莹发亮的碎冰,她一直以为这种东西只有冬日里才有的。
她缓缓伸了手,先触碰到的便是那清凉入骨的冰块,甚是舒心。
甄瑶突然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叫喊,“你的手怎么这样脏?”说着用团扇半遮着面,嫌恶的向后靠了靠以远离她。
甄妘瞧见指尖前的乌黑后,蓦地收回了手,是昨夜里弄脏的手并未清洗干净。
“昂,我早起听见阿青说这山上有什么宝贝,便起了兴挖着寻宝,正巧碰见了大姐姐,便央着她陪我一起了。”宋景溪忽而笑着说道,说着轻咳了一声,身后的阿青即刻附和道:“我不过是同世子开个玩笑罢了。”
阿青虽是个下人,却是打小伺候在宋景溪身旁的,又长他几岁,侯府的人也向来不敢将他当普通下人看待。
“叫你管束着他才是,反倒纵着与他一起胡闹了,还不快些带了世子和妘儿下去洗洗。”程夫人语气略有责怪,嗔着让他们下去了。
宋景溪起身便顺手拉起了甄妘的胳膊,对程夫人道:“我们去了。”
一旁林氏与甄瑶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连程夫人都察觉了,见二人离去的背影,只讪笑道:“到底都还是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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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亭子,甄妘陡然停下了步子,推开了宋景溪的手,沉着声音道:“我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