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他爹现在不在一线混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家乡这小地方舒舒服服过日子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而且还避免了跟京城的优秀同龄人作对比,嘤,真是美滋滋。
苏晏安心地喝着芍药喂到嘴边的甜粥,仿佛看见了未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闲人日子。
妙啊。
他被美人娘亲叮嘱又叮嘱,芍药和半夏也多次向娘亲柳氏保证一定会寸步不离,好好照顾小少爷。
待晚间,苏晏终于见着了他老爹和两个哥哥。
严肃的老爹,高冷的大哥,笑眯眯的二哥,不过看起来都很关心他,苏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身生病时,行程已经走了一大半,待苏晏终于被允许下床时,他们也回到了家乡长溪县。
船靠岸停在了码头,一行人陆陆续续下了船。
料峭的寒风从河面吹来,刺激地脑袋越发清醒。
当他的脚踏上结实的地面时,苏晏才有了这些日子来难得的真实感。
早在他爹苏越递交辞呈的时候,就派了管家周叔提前来这边打点房屋旧物,好待苏家人归来。
此时管家周叔已经安排好马车来接人。
原本苏晏年纪小,柳氏想抱着他坐。但苏晏想和哥哥们尽快熟悉起来,便撒娇着要大哥苏泽抱。
苏泽年长他十五岁,是他爹苏越和发妻徐氏唯一的孩子,苏泽八岁时母亲病逝,苏越之后便娶了苏晏的母亲柳氏做继室。
柳氏是翰林之女,也算书香门第,性格温婉贤淑,对苏泽宛若亲子,照料悉心,两人相处倒也和谐。
苏泽如今已加冠,身形颀长,又身为嫡长子,从小被苏越亲自教养,加上和苏晏的年龄差太大,之前与苏晏接触的机会不多,原身对这个大哥也是满满的敬畏,不敢接近亲昵。
苏晏年纪小,又生的玉雪可爱,一贯被家里人宠着,加上回程路上这一场大病瘦了不少,便更加惹人怜爱。撒娇求人的时候,清澈的杏眼眨巴眨巴,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苏夫人想到苏泽一贯成熟稳重,做事一丝不苟,温温柔柔交代了几句,看着苏泽把苏晏稳稳抱上马车,便放下心来。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了起来,苏晏被苏泽抱在怀里,探头探脑地想掀开窗帷看看外面的风景。
可他的小胖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布料,便被一只大手轻轻摁住,他转过头来和自己大哥的冰山脸面面相觑。
苏晏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外面凉,你年纪小受不得寒。”苏泽解释道,年轻但沉稳的声线自带令人信服的力量。
看到苏晏的小脸蛋上充满失望,他又不禁补充道:
“日后等天气暖些了,再带你来。”
在苏晏的记忆里,苏泽不是个话多的人,看到性格清冷的大哥对自己这么耐心,他眼睛弯弯答应道,嘴角绽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之后便老实起来,乖巧地窝在苏泽怀里。
马车晃悠晃悠地让人想打瞌睡,苏晏这身体还是个小孩子,很快便随着马蹄哒哒哒的节奏睡了过去。
苏泽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安心睡着的小弟弟,想到以前苏晏只会躲在他母亲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觉得还是现在这样愿意和自己亲近的好。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家乡花溪村到了。花溪村是长溪县下属的一个较为富裕的村落。没有天灾的时节里,花溪村的老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平平淡淡的乡村生活。
苏越的祖父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一辈子在田地间勤勤恳恳劳作,直到苏越的父亲苏毅,也就是苏晏的祖父中了秀才,才算是家族里出了个读书人。然而苏毅中秀才之后的科举路途却一直不顺,屡次不第,他干脆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在县里当个教书匠,给孩童们开蒙,对亲子苏越也教导严格。
苏越倒是争气,一路考到了进士,二十七岁中二甲第九名进士,授庶吉士。此后在宦海沉浮二十载,直至今朝。
苏越当年入内阁时曾衣锦还乡,好好翻修了这座老宅子并留人照看,没想到才过了几年便又回到了这里。
苏晏可不知道他爹心里感慨万千,他看着眼前古朴优雅的青瓦房,倒是有一番前世旅游时住民宿的感觉。
一家人回到老宅安顿好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拜访,三兄弟都被拎出来溜了溜。苏晏有种过年被七大姑八大姨支配的恐惧感,乖巧地跟着哥哥们问候了不少人,被摸摸抱抱举高高,整个人都要麻木了。
还好春意愈发浓厚,治愈人心。田地里的油菜花烂漫极了,路旁也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映着春色。
苏晏前世还真没在乡下生活过,新鲜感还没过去,整日撺掇着二哥苏钰带着自己在村子里撒野。
这样美好的生活终止于某日他爹苏越把他叫到书房,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说道:
“在京城的时候,有程举人教导你学业,然而程举人还有心科举更进一步,便未同我们一道返乡。”
他说着,苏晏才想起来原身从三岁起,一直跟从西席程举人认字读书,然而原身也是个学渣,还是个娇气包,嫌练字辛苦,一直找借口称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恰巧那时苏越日理万机也没空监督小儿子读书,娘亲柳氏又是极其溺爱小儿子的,居然就让苏晏这么愉快地摸鱼了两年。
“日后,我便亲自教导你读书。”
他爹雄厚的男声落在耳边。
苏晏如遭雷劈,顿时觉得凛冬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