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准备的时间过于仓促,不可能整出四五里长的绳索。下水的人马,都是前边一个拴着后面,一截截地相互拉着在水里漂到对岸。所幸冬季水流不深也不太急,没有出太多的差错。
但是,由于一些从未下水过的士兵,入水后瞎扑腾,以及绳索没有完全拴牢的原因,使绳索断了两次,被水冲走数十个人马。
赵权与王铠一直都在水中,四处救急。被冲走的人,是根本无力去救,能做的,就是用尽可能快的速度把前后的绳索重新拴好。
清晨时,全军终于大致安全地泅过淮水,赵权与王铠,却活生生把自己累成一对狗。
安全过河的史天泽帅颜大悦,决定给渐丁队放十天假,就是在腊月二十之前,他们必须到蔡州去集合。
听到这个消息,刚苏醒过来的赵权,又昏倒了过去。
赵权知道,此事已无可挽回。
五个月前,当郭侃部随真定军出征时,便已将长临村的粮食带走了大多数。只给留守的梁申他们留下二十人份的一年口粮。而真定金上岸的第一顿饭,全军就把这一年的口粮吃得所剩无几。
能允许渐丁队留下十天,并给足粮食,史天泽已经算是很仁义了。
真定全军在上岸后的第二天,便赶往蔡州,也只有到了蔡州,才有可能暂时地缓解大部队的粮草困局。
赵权还知道,此去蔡州之后,再回长临村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宋军此次在孟珙的主持下,收复荆湖诸路的决心相当大。而蒙古自察罕以下,包括诸路汉军,都急于从淮河以南脱身,没人愿意去守那些城池。不仅是光州、信阳等地,连息州与蔡州都可能会被放弃掉。
如此,即便是赵权能争取得到留在长临村,唯一的下场便是给宋军当俘虏。
这种下场未必可悲,却让赵权觉得可怕。
没奈何,赵权只得收起各种苦楚,与小伙伴们整理家什。
这时,赵权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作“背井离乡”。看着院中的那口井,他都想把它背着一同离去。然而,别说井背不走,大多数东西都没法带走。
一边收拾,赵权的眼泪一边洒向两座宅院的每一个角落。
他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里。更不知道,当他有一天重新回来的时候,这里是否已经残破一片。
无论赵权等人怎么劝说,村子里最后的三个老人再不肯离开。对他们来说,去蔡州也好、真定也罢。与其将几把老骨头折腾在路上,不如就安安静静地呆在长临村,静享最后的时光。
临行之前,赵权带着陈耀,去给自己的母亲,也给姐姐与姐夫再上了次坟。
坟前角落里,数个月前赵权看见的,不知从哪冒出的那一坛酒竟然还摆在里。
赵权心里一动,找个粗枝,切出一块木牌,上面刻了几个字:“辽东、大氏”。而后,将其立于母亲的坟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