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沙,时光转眼瘦。”
如此长长一曲《金缕衣》为引子的《杜秋娘词》全句,宛然跌宕的唱将下来,青萝的鬓角和额间也已经略见汗渍了。
话说古人能够把把男女之事(约炮),表达得如此理直气壮而诗情画意的,也是一种情趣和乐事啊。要说这金陵出身的一代名妓杜秋娘也是传奇人物。
15岁就为镇海节度使李琦妾,而做出脍炙人口的《金缕衣》;后来李琦抗拒朝廷削藩身死,而被充入庭掖却又为唐宪宗所宠近而辅佐中庭;等到唐宪宗为宦臣所谋暴毙,她又成为了唐穆宗指给漳王李凑的傅姆;然后又曾与宰相宋申锡密谋,除掉废立三任天子的宦官王守澄,而最终事败被流放终老故里;
临终时杜牧曾专程前往探望,将其生平成诗传唱时间,可谓是一代义节双全的风流人物,也是比肩国夫人李娃,数代教坊中人的励志偶像呢。比起后世那些打着田园女权旗号的社会寄生虫,不知道要胜过多少条大街呢。
“说到这杜秋娘,岂不是你们曾仰望的前辈呢。。”
想到这里周淮安有感而发道、
“其实奴奴觉得,这世上还是郎君最利害呢。。”
轻轻喘着气儿的青萝细声恭维道。
“不但西番(康定情歌)、南蛮(洱海谣)、塞上(敖包相会)的歌子都能知晓,还善懂天竺和安息声乐呢。。奴奴只怕这一辈子都学不过来了”
“且不要妄自菲薄,你自有相应的天赋和喜好。。”
周淮安却是笑笑道。
“我不过是行路走得远了,也就自然而然的见识的稍多了。。”
“对了阿萝,你和那些旧日的姐妹,往来的如何了。。”
“凭郎君的吩咐,她们都愿意为义军出上一分气力呢。。”
听到这里,青萝顿然起身正色道。
“那就好,”
周淮安点点头道。
“这方面还请你多多费心了,有什么消息尽管告诉过来就是了。。”
“我自有相应的感谢和酬劳,就算是有什么不情愿的事情,自是可以替她们挡上一挡。。'
“况且日后还有许多用得到之处呢。。。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太过拘谨了”
“奴奴代教坊的姐儿们谢过郎君了。。”
青萝却是满心的感激和欢喜了。
自从义军大部离开之后,真正主宰城中的权柄也集中到了三个人手中;在新的变局和形势之下城中的官教坊中,这些除了声色娱人就不会其他谋生技艺的女子,也不免有些惶然和紧张起来。
现在总算是通过她的缘故而搭上一个作为新的靠山,就算是付出些许代价和其他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随后的日子中,在周淮安的刻意引导和要求之下,小侍女青萝继续专研娱乐艺文兼带家政技艺当中,在偶然间杂着烧焦和碳化的意外插曲当中,不断有各种新样品诞生当中。
比如一些后世反应民生疾苦和反抗精神的经典歌谣什么的,通过这个时代风格的重新谱曲之后,再拿出来传唱就更加方便推广也脍炙人口的多了。如果再加上古代名人和先贤的备注和援引,那就更有说服力的多了。
那些视野和格局有限的普通老百姓,也许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世代生活的乡土以外的陌生人,但是又觉得大老爷们口中提及那些古代了不得的圣贤名士们,留下来的教导也是不会骗人和作假的;比如: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诗经、国风》
“夺我身上暖,买尔眼前恩”(《重赋》)
“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红线毯》)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杜陵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杜甫)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李绅《悯农》
又比如从《凤阳歌》改编而来的《岭南歌》:
虽然绝大多数古人并不怎么在乎和意识到这种东西,但是舆论阵地却是真真切切从古至今存在,并且为统治阶级所注重的;
不然周武革命也不会喊出“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兴王师,讨无道”;而古往今来那些敢于在私下罔传箴言的人,历代统治者可是有多少杀多少的,就是为了牢牢的把握这方面的舆论主导权和道德制高点。
而历代王朝覆灭的末日征兆,同样也是以统治者的身份逐一的丧失掉,这些代表政权组织在民间底层的宣传和公信能力,而让一些别有用心的讳言僭语流行其中,为最基本的开端和先兆之一。
而在另一方面,
因为有周淮安自备的充足零食供应作为日常福利,小挂件在充作童工半文书的干活之余,小身板不见得增加多少,但是各种来者不拒的吃货属性是越来越明显了。
什么盐梅、渍李、烤笋、煮花生,炒米饼、瓜子仁、桃仁、杏仁、柿糖、蜜枣、金桔、酪干、蜜脯、沙糕、麻通、饵条、炸芋条、姜蜜、酥鱼丁、鱼松、鱿丝、酱鸭舌、鹅皮脆、紫苔干、蛋肠、炙(肉)条子、五香卤干;
甚至就连煮烤炒炸过的黄豆、竹豆、猫豆、弯豆、刀豆、四季豆、荷包豆、篱笆豆等,只要能想得到并炮制出来的吃食,她都肯下嘴;而在后勤部门当中只要一有新的样品送过来,或又是青萝又鼓捣出了什么新花样,那保准逃不过她如影随形的娇小身影。
甚至私下里还请青萝专门给她缝了一个可以挂在脖子下的小袋子,以盛放这些零嘴儿;于是就越发的一天到晚腮帮子鼓鼓的,似乎有事没事总有东西在嚼动或是含着什么在品味,就活像是只呆毛大仓鼠一样的。
而那只大骷髅精倒还是一如既往深入简出的阿卡林属性,多数时候周淮安看见的是她在园圃里忙碌的背影,以及在夜里抱着小挂件上下其手充作活抱枕时,那双藏在帷幕背后幽怨而复杂的眼神。
。。。。。。。。。
而与此同时,在数千里之外西京长安城中,被后世称为大唐最后良心和砥柱的宰相郑畋;刚刚退朝下来的公服尚未换掉,就脸色泛青的看着从江南寄递回来的家书,恨恨的拍在了案上而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道。
“岭外不复为朝廷所有亦。。”
那是他的族兄福建观察使郑隘,在家书所提到的一段民间歌谣:
“说南岭道南岭
南岭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斗鸡皇
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户人家卖骡马
小户人家卖儿郎
奴家没有儿郎卖
跟着黄王吃四方
吃光豺狼吃虎豹
。。。。。
打出一个好人间”
然后,他重新将这封家书拽在手中,而对着聚集而来的亲信朋党道:
“如今岭外之势,断不可再坐视下去。。诸位可为国分忧否。。。”
在一片面面相觑的片刻之后,才有人斟酌这字句重新开口道
“如今朝廷只能暂保东南重地,而暂且无兵可用岭外,是否可用其他别出蹊径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