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夕阳光线明亮,侧照在杨肇基的脸上,使得他脸色半明半暗,混和着那股刚经历生死的铁血气息,恰好似天使与魔鬼的化身。
叶宰被其气势震慑,当时心头便掠过一抹阴影,想着可能自己话太密,有点过尤不及。
遂抬高目光,越过杨肇基看向他身后落后一步的将领,似笑非笑道:“刘参将,缘份啊,没想到你我时隔一月再次相见,待会儿一定要多喝两杯。”
刘参将怔立无言,心头却有无数头烈马踩过,肚里腹诽:“怎么到哪儿都能遇得到这个瘟神?要不是你,我能被督爷发配来勤王!竖子!”
杨肇基饶有兴趣问:“叶兵备和鹤洲相熟?”
“萍水相逢,不是很熟。”叶宰摇摇头,盯着刘参将揶揄道:“原来刘将军字鹤洲,可惜了,鹤洲却是个焚琴煮鹤之人。”
说罢再不看一眼满脸涨红的刘参将,视线转回杨肇基,意味深长道:“可能石砫几位将军和他熟点。”
“对,我们熟!刘将军手下不咋的,但其本人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哈哈……”
马祥麟越众而出,说着说着又捧腹大笑,这笑声感染了许多人,叶宰身后的将领们都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刘参将被群嘲后脸上立时挂不住了,那脸红的直欲滴血。
想他平素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文官他不敢顶撞,宣慰使这种土鳖可不怕。现在竟然被土鳖挑衅,实在忍不住跳将出来,戟指喝骂:“竖子,以多欺少不是本事,敢与某单挑吗?”
“瓜娃子,老子有啥不敢的?来撒!”马祥麟跳脚骂了回去。
杨肇基已然看出不对,喝道:“刘泽清,放肆,退回去。”
刘泽清双目尽赤,叫道:“总镇,他们……”
“退回去。再军前叫嚣,别怪本将军法行事!”杨肇基骂着刘泽清,还拿眼扫了下跃跃欲试的马祥麟。
后面的秦良玉微微皱了皱眉,其实她并不在乎手下败将刘泽清,但听刘泽清骂马祥麟“竖子”就不高兴了,故马祥麟要上前打架便没有喝止,也想让这不修口德的刘泽清得点教训。
可杨肇基坚守三屯营半年的功绩让秦良玉非常佩服,见其出面只得发话道:“麟儿,你也回来。”
“瓜娃子,老子随时等你来。”马祥麟恁自不服,边往回走边扭头骂骂咧咧。
“哼!”杨肇基冷哼一声,马祥麟不是他的属下处理不了,遂问在旁边看执闹的叶宰:“叶兵备,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叶宰撇嘴道:“就是我川兵过境临清时,被刘参将带兵抢劫了一把。不过,刘参将后来幡然悔悟,不但负荆请罪,还乐而输送军粮百石。我说的对吧,刘参将?”
见叶宰的目光又转向自己,刘泽清脑海中立马闪现那些超凶的火枪兵,眼中赤色当场褪尽,出了一身的白毛毛汗,翕动着嘴皮就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可有此事?”杨肇基怒声质问。
刘泽清被喝了个激灵,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低头不语。
于是,杨肇基什么都明白了,看来叶宰所说不假。以前就听说此人风评不佳,没想到这个夯货居然敢抢掠友军!
抢掠的对象还是个两榜出身的文官!要是叶宰把这事往上一捅,无异于捅了文人的马蜂窝!
杨肇基身当高位,于朝中情况看得比刘泽清更为清晰,如今陛下励精图治却即位不久,根本离不开满朝的文人。
且临来三屯营之前在宫里与陛下谈了一晚上,虽深受陛下信重,但杨肇基知道,这只是陛下目前的权宜之计。战后不管是为了防备武人专权,还是为了治国安民,陛下信任的还是文官和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