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道“就在离河岸不远,有一所茅房;八个水衣靠,手拿钢叉的人押我们到那茅房里。地下铺了许多稻草;壁上钉了一碗油灯,以外甚麽物件也没有。八个人将门关上,就监守我们。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隔门向里传话道『焦大哥教提一个杀胚上去问话。』”“我当时还不知道,杀胚是甚麽。只见监守的八个人,齐声应是。在我们叁十人中,挑精选肥的,刚刚选中了我。两个人过来,一人执我一条臂膀,说声走,值价些!我才知道杀胚,就是指我们。我也不开口,便随二人,出了茅屋,向东北方走了五六里路。见前面有一堆灯火,走到临近,却是一个山岩;约莫有四五十人,各执灯笼火把,立在岩下。当中立一个年约五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正和一个满身是血,没有右膀的人说话。押我的两人,猛然将我往前一推,喝道跪下!我得朝上岩跪了。”
“那胡子掉过脸来,用很柔和的声音,向我说道『你不用害怕!我这里的刀,不至杀到你们额上来!我只问你你们凭甚麽本领,敢押解这一舶的饷银,到北京去?说来我听!』我就答道『我们是奉上官差遣,身不由己,本领是一些没有!并且我们只送到湖北界,就回头销差!』那胡子点头,笑道『我也知道你们是身不由己!但是你们只送到湖北界,以下归谁押送呢!』我说『有常德庆太爷押送。』”“那胡子露出踌躇的样子,说道『常德庆麽?是那里来的这麽一个名字?啐!我问你这常德庆有多大年纪了?於今在那里?』我说『年纪不知道,像是很年轻,大约不过二十多岁。沉船的时候。不知他往那里去了。』胡子大笑道『怪道我不曾听说饼这麽一个名字,原来只二十多岁的人。真是人小胆不小了!』那胡子说笑时,又望那没有右膀的人,说道『四弟这回,可说是阴沟里翻船了!』”没右膀的人,听了不服似的,大声说道『这常德庆虽是没有名头,本领却要算他一等!我栽在他手里,一些儿不委屈。我并想结识他,只可惜他赴水跑了!』一面说,一面望我,也喊了一声杀坯道『你听,我放你们回去,你见常德庆,得给我传一句话;你只说罗山的彭寿山拜上他;这回很领教了他的本领!看他这种本领,谁也不能说够不上保镖!只是江湖上,第一重的是仁义如天;第二还是笔舌两兼;第叁才是武勇向先。他初出世,没有交游,本领便再高十倍,也不能将这麽重的镖,保到北京!这是我想结识他的好话。你能照样去说,不忘记麽?』我说『不会忘记!』那胡子教押我去的两人,仍押我回茅房。”
“我到茅房,不到半个时辰,又听得外面敲门的说道『有甘瘤子来说情,要将叁十万饷银,全数讨回去。焦大哥说看甘瘤子的情面,交还他一半。彭四哥说凭他这一刀的本领完全退还他,於今已将银两全数搬到对面河岸去了,甘瘤子还要把这叁十个杀坯,一并带回去。现在前面等,赶紧将这一群杀胚送去罢。算是我们倒楣,白累了一个通夜!』”八个监守的人都忿忿的说道『我们在水里,浸了这大半夜;落得个空劳心神。真是没得倒楣了!』即听得门外的人,催说道『罢了,罢了!快点儿送去吧!倒了楣,不要再讨没趣!这个瘸子,最是欢喜多管闲事的!』八人都堵嘴。板脸,连叱带骂的,将我们引到沉船的地方。在山岩下问话的那胡子,同那没右膀的人,正立在河岸上,和方领我们到此地来的这位老者,做一块儿说笑。这老者见我们到了,就向两人作辞,说了句承情,便带我们到此地来了。这些银箱,也不知是何人搬运到这里来的。”
常德庆听了这些话,心中害怕,不敢再押银两,往前走了;就在鱼矶,另雇了一艘民船,仍将叁十万丁漕银,解回长沙;向那藩台禀明了失事情形,谨辞恪辞的,卸了委任。独自跑到鱼矶来,拜甘瘤子为师,练了一身惊人的剑术。
这甘瘤子是两湖的大剑侠。他师傅杨赞化,是崆峒派剑术中的有名人物。在喻洞和金罗汉吕宣良较量的董碌堂,是杨赞化的大徒弟、甘瘤子的师兄。甘瘤子因董禄堂败在吕宣良手里,对於吕宣良这一系的人,都存了个仇视的心思只待一有机会,就图报复。
南荆桥、北荆桥两处,都是甘瘤子的巢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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