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曼曼年老越发思兄心切,又因爱子年长,将来难于寻觅妻室,照自己的估计,平日兄妹情厚,乃兄为避异族侵害,必借行医隐迹野人山内外山墟之中,就他误认妹子己死,不再设法搜寻,按理自己也能寻到,可是前些年接连几次远出查访不是所去山寨以前不曾到过,便是对方人多凶野,只能暗中窥探,无法近前,守了多日不见踪影,还几乎被蛮人发现,送了性命,只得逃将回来。似这样母子二人常守林中终非了局。丈夫死前遗嘱,又有无论如何不许出山的话。
正在日夜愁思,井将心事常和爱子商计,董子坤忽有奇遇。先救了一个少女,年只十四,乃是相隔当地数百里的白夷之女,父母双亡,被山中土人掳去为奴,受苦不过,乘人睡熟,挣断身上锁链,日夜乱窜,逃到当地业已饥渴交加精疲力尽。附近毒蛇猛兽又多,成群出没,先已遇到两次奇险,幸得逃生,再往前走,业已不能支持,昏倒在地。
旁边一只野猪正奔过来,总算董子坤来得凑巧,将野猪杀死。喂了一些饮食,虽然缓了口气,还是无力行动。同时林中还有不少毒蛇猛兽相继惊动,分两三面扑来。董子坤见势不佳,仗着力大身轻,机警绝伦,忙将少女抱起,逃了回来。
这一带虽然林木较稀,透光之处甚多,并有溪流温泉,,比以前祖上所居山谷还要幽险,休说山外来此采荒的人,便是林中潜伏的各种野人,也从无一人走到。母子二人住的山洞,又是离地三四丈的一片峭壁,便董子坤也用草索攀援上下,多猛恶的蛇兽也无法侵害,照样种着十来亩山粮。詹曼曼又善耕织,加上打猎所得,非但吃穿不尽,因是林中险阻太多,共只两人,虽积有大量兽皮、兽骨、珍贵药材,无法运往山外交易,俱都堆在那里。詹曼曼每日都为爱子人已成长,无处娶妻,兄长不知存亡,娘婆二家只此一点骨血,想起发急,平日多病,一半也由于此。
及将少女救回,本就动念,又见夷女早熟,人甚灵巧,又善力作,因感救命之恩,对于董子坤十分情厚,爱子也颇爱她。过了一年,问明双方心意,使其结为夫妇。
詹曼曼的病,一身的病,再三劝告,稍微费点劳力的事都被劝住,不令下手。詹曼曼心里一宽,病本逐渐养好许多,后又发现两种有补益的药草,采服之后,越发一天比一天强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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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近林中,近来不知由何处迁来不少大象。董子坤生长山中,曾听父母之教,深知兽性,这类野象力大无比,猛恶非常,心却灵巧,除却遇到走单的疯象,寻常不去惹它轻不害人。先是避道而行,不去犯它。后听母亲说那象牙珍贵有用,可制不少器具。
又知大象脱牙时大部走往隐僻之处,掘地掩埋。看出内中两只快到脱牙时期,意欲掩在那象背后,等它埋好走开,下手偷取。刚刚掩往象群聚集之处,便听群象悲啸,形态有异。掩往附近树上一看,好几十只大象聚在一起,隐闻林中骚动,另有数十只大象低头跑来,到了当地树下俱都不动,有的目中还在流泪。忽然声息全无,仿佛有什事情发生,带出恐怖神情,为首几只大象并由象群中缓步走往左侧一株浓荫密布、又高又大的巨树之下,跪伏在地,内中两只大白象并还似在发抖。
董子坤因爱妻肚皮越大,乃母恐动胎气,不令同出打猎,又因此举危险非常,偷象牙时如被野象发现,反身来攻,追逐不舍,从此成仇,遇上便须一拼。日前乃母再三告诫,出时只说出去打山鸡野鹿,故意还把猎枪带上,肩上挂着弓箭,腰间插有刀和梭镖,胆子又大,见此情势虽然奇怪,并未在意。看了一会,见那象群都是垂头丧气挤在一起,与平日满林乱窜、自在游行迥不相同,前面几只大象又是跪伏在地,一动不动,仿佛有什管头。心方奇怪,猛觉大象跪伏的大树上,枝叶无风自动,接连两次,阳光恰巧斜照树上。定睛一看,树枝里面毛茸茸地伏着两团黄影,先前林中骚动之声又起。刚听出不是后来象群走动声息,也未见有一象再来,照着平日经历,料知方才听错,象群来路那面必有猛恶之物,心中一惊,忙将火枪端在手里,响声忽止。
又隔了一会,日色已早偏西,黄昏渐近,心正不耐,忽听两声丁零零的清啸,甚是震耳,由侧面树上发出,生平从未听过。跟着便见树上纵落两条黄影,看去形似猩猩,身子不大,通体金黄,脑披长发,目光如电,身后竖着一根铁钩也似的长尾,尾梢上还生着一丛长毛,钢针也似,动作快到极点。当头一只高还不满三尺,刚朝旁边大象头上纵落。那象宛如待死的羔丰,并无丝毫抗拒之意。形如猩猩的怪兽刚把那比身还长、刚劲如铁的臂膀抬起,猛伸利爪待要抓下,又是丁零零一声极清越的急啸,第二条黄影本由树上跟踪飞落,待朝另一只大自象头上纵扑过去,忽和飞乌一般凌空斜飞,箭也似急改朝自己对面草树丛中扑去。前一只怪兽的利爪业已抓向大象头上,那么坚韧的象皮竟被抓穿,鲜血四流。那象坐听仇敌残杀,痛得周身乱抖,丝毫不动。
董子坤见那老象快要脱牙,早就看中,由不得生出同情,再见怪兽那么凶恶,越发激动义愤。自恃身带刀箭均经毒草炼过,多么厉害的蛇蟒猛兽,刺中必死,怪兽只得两个,人又性暴胆大,正准备先给怪兽一个下马威,将其镇住,再放毒箭毒镖,免得这东西动作太快,吃它的亏,这样猛恶的大象俱都怕它,想必厉害,便是一枪打它不中,也可吓它一跳。谁知枪还不曾发出,眼前黄影连闪中,先那一只也长啸而起,同朝对面飞扑过去。目光到处,刚看出草树骚动中,飞也似驰来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生得又高又大,獠牙狰狞,目射碧光,又像大人熊又像恶鬼,忽又听远远传来一声清啸,像是人在叫喊。
这两小一大三个从未见过的怪兽,来去之势都急,眼看撞在一起。
董子坤那枝火枪,本是采荒的人死后所留,十分灵巧,一扳就燃,并有两个弹筒,为了枪中火药不知制法,平日十分宝贵,只管装在里面,专备万一防身之用,轻易不肯发出。这时因见后来那个似人非人、似怪非怪、比人高大得多的怪兽,比先见形似猩猩之物分外显得狞恶凶猛,手中火枪又早准备停当,同时瞥见后来怪兽凶睛怒凸,约有鹅蛋大小,正对自己这面,踪迹似被看破,以为后来这个厉害得多,心慌情急,动作又极机警神速,更不怠慢,把枪筒往对面一偏,立时发将出去。那火枪原是外洋特制,火力甚强,声息又大,叭叭两声大震,接连两股火烟迅雷也似电射而出。
来的那个人形怪兽,乃是林中特产快要绝踪的食人巨猩,力大无穷,先那两个,便是双珠姊妹等初入森林、半夜被犀群包围时所见屠杀凶犀的异兽山狨。董子坤生长山中,无人指点,初次见到,自不知它来历。无意之中这一枪,恰巧打中在巨猩的身上。那东西初次受此重创,因未伤到要害,暂时不曾倒地,反更激怒,凶威暴发,震天价一声怒吼,待要纵起,当头一只山狨恰巧赶到,一下扑向巨猩的头上。说也奇怪,双方大小相差那多,照理决非对手,山狨偏是灵巧非常,别有打法。中途虽听枪响火发吓了一跳,身已凌空,去势又急,无法收住,口中丁零零急啸,身仍往前扑去。巨猩前胸近肩之处中了一枪,半边头脸也被火药烧伤,痛极神昏,正在厉声怒吼,张牙舞爪,想要朝前扑去,不知怎的一下抓空。山狨也未正面和它拼斗,竟由肩头上飞过。耳听巨猩怒吼连声,跟着便手舞足蹈,乱纵乱跳,互相扭结往来路飞驰而去。
原来山狨灵巧无比,随同前扑之处,避开仇敌巨掌,身子往旁一偏,一面由巨猩肩头飞过,那条长尾却就势环绕过来,把巨猩的头颈套了两转,铁箍也似紧紧束住。过时顺手一抓,又将巨猩的凶睛抓了一下,看意思似已抓瞎。这一来,比先中火枪的伤还要疼痛,巨猩怎禁得住!山狨的尾坚硬如铁,比它本身长出一半,不怕受伤,上面缠紧仇敌咽喉,身却倒垂下去,用那一只利爪满处乱抓。巨猩便是铁打也是难当,仗着力大性长,凶野无比,一路厉声吼啸,震得山鸣谷应,星丸跳掷,飞驰在前面草树丛中,略微隐现便无踪影。
这里董子坤知这两样东西无一好惹,前面怪物逃路又有啸声传来,声清而长,半晌不绝,从未听过,也不知是人是怪,一时心慌太甚,见另一只小怪兽起势较后,没有扑中那只大的,刚落地上,似被火枪惊动,业已回过头来。想起这东西的猛恶和动作之快,慌不迭装上子药又是一枪,一面将身边梭镖发将出去。哪知这东西灵警非常,一枪不曾打中,竟被避开,一溜火光擦身而过,枪声才停,梭镖随手发出,还未打到,已吓得朝那啸声来路星驰而去,隐闻前面树折木断,骚动之声一路响将过去。大的一只怪兽本来连声怒吼,不曾停歇,忽然一声惨嗥,底下便不再有声息。下面象群,连那跪在地上的,全都争先往树下围将过来,一同昂首伸鼻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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