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咱们去何处?”
树林中,刚刚将那中年官员绑到了一棵树上,李平安回身上马,又转头问陈近南。
他们并没有打算杀了这个官儿,自然不是因为同情怜悯他,毕竟刚刚还是敌人呢,真要是位置互换,对方可会同情怜悯他们?
三人都不是杀不得人的圣母,陈近南与紫衫龙王就不必多说了,一个是日日年年与清廷作对的“反贼”头子,手上直接间接的人命怎么可能会少得了;另一个却是曾经的女魔头,虽然这么些年待在皇宫里头“修身养性”,但早年造成的杀戮也不可能一笔就抹去了。
也就是李平安好些,不过之前在登封,也算是造了不少杀孽,尤其是离开登封的时候,撞上了那九门提督鄂尔多,杀了他手下许多清兵;在开封满打满算还只有鳌拜和海大富算是死在他手上的,而这些统统都是敌对一方,动起手来也没有多少心理压力。
当然了,李平安觉得自己的心境算是不错的,不知道是那么多年在藏经阁翻看经文的“成果”(那当初还跟师父觉远顶?),还是九阳功调养身心的作用。
或许都不算吧,毕竟这些都有现成的例子证明效果其实并没有那么好,还是要看人。
毕竟前世李平安就是一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五好青年,性格也早就已经定型了,只要不是往后继续不断的制造杀戮,从而陷于这种莫名的快感中不可自拔,然后养成某种瘾,心态应该就不会出太大问题。
而且他是很懂得反思的人,很多时候出手都是心中有数的,除非是像之前那样碰到东方不败这种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出手的对手,当然这样的对手也不用担心会随便打死,反倒要担心会不会被对方打死。
话归正题,之所以要留着他在这里,一来是让他给康熙那边传递一些话,二来嘛,等到他传完了那些话,恼羞成怒的康熙八成就直接动手杀了他,此举会形成什么样的效果且先不提,但是能够更加恶心一下康熙是肯定地。
而且就如紫衫龙王说的那样,杀了这家伙也是“脏了他们的手”,还不如“借刀杀人”。
此时听了李平安的话,陈近南想也不想便笑呵呵道:“自然是,回头去和他们汇合。”
说来也是好笑,原本是打算让无尘道长那边作为诱兵,吸引宫中注意,结果这边被康熙识破了,然后这里反倒成为对方主要进攻点。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倒不用太担心那边的安危了,尤其是对李平安和陈近南来说都十分在意的小冬瓜的安全问题,误打误撞的反倒让她去了更安稳的一边,从这个角度来讲,倒是让他们更满意的结果。
李平安眉毛一掀,奇怪道:“哦,依我看来,那康熙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船队那边,官府的漕运肯定会插手,总舵主这么有信心,船队那边一定能够过关?”
虽然有几个当家和众多天地会弟兄保驾护航,但毕竟和成规制的军队没法比。
其实天地会与官兵最大的区别也在于此处,真要是打起来了,天地会的人数总是会占据劣势,而且往往是各自为战,面对能够结成军阵甚至布下进攻乃至防御阵型的正规军,还可能有像是之前的火枪队那样的特殊兵种,总是要吃不少亏的。
陈近南哈哈大笑起来,没有直接回答,却转而问道:“平安可知道,满清境内的漕运,最大势力是哪一道?”
李平安本想说不就是官府么,虽然这里并不是历史上那个清朝,但是清廷对于河运的重视也是前所未见的,官府不仅置漕运总督,下面还有各地通判。
漕运的主要侧重点,便在于运粮,各地粮食收缴之后,专门运至特定的粮仓,当然还有地方上缴中央的份额。
所以说漕运是满清的经济命脉也不为过,而这样的经济命脉,清廷理所当然会掌握在自己手中,各地方官府对此也历来是无比重视地。
但他转念又一想,都知道会这么回答,陈近南为何还要有此一问?
这只能说明,这并非是什么正确答案,而是另有他因。
他便干脆坦白问道:“这个,小子确实不知,还请总舵主指教?”
陈近南却又问道:“那平安可知道,我天地会在民间,还有一个什么名号?”
天地会的名号?
除了“红花会”还有什么?
李平安瞪大眼睛,没有说话等着他的回答。
“外界以红花会称呼我天地会,不过是以我们联络的标记而得之;但是民间、市井以讹传讹,不知怎么就有了所谓洪门之称。”陈近南说着,苦笑着摇摇头,似乎显得颇为无奈。
李平安眨了眨眼睛,感觉心中毫无波动。
陈近南继续说道:“而在民间,与洪门并称为青红帮的青帮,便是如今这满清漕运中,最大的一股势力。平安或许以为,那漕运归官府总领,自然是清廷势力最大,可这沿河河道、各处码头,搬运、转运粮食、操使粮船,总不能指望那些八旗兵,于是便有了青帮。
“其实原本青帮十分松散,刚开始只是各地码头自发集结,前两年出了个强力人物,将各地的码头工团体聚集起来,通过结盟选拔,终于成为一个统一的组织,也对外一致号称青帮。甚至连清廷都不会随意撕破脸皮,一般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
李平安突然开玩笑道:“我听龙王说,明教的白眉鹰王和青翼蝠王凑到一起,这白眉鹰王创了‘洪门’,该不会那青帮,却是青翼蝠王搞出来的吧?”
他当然是开个玩笑,毕竟都是“青”嘛,也是一下子发散思维,才想到了然后就说出来了,也没当真。
没想到陈近南愣了一下,却是沉默不语。
李平安微微一怔,心想不会真被自己说中了吧。
他下意识看向了另一边的紫衫龙王,龙王却只是轻轻摇头,说道:“我与鹰王、蝠王都多年未见,也不知晓他们的情况。天鹰教后来改为天地会我倒是知道,至于青帮,我从未听说过。”
陈近南淡淡笑道:“龙王自然不会听说过,青帮原本也不叫青帮,而叫做罗教,乃是当年明教的一位教众脱离之后所创,原本只是在运河一段传播。后来满清整治漕运,罗教趁势在沿河码头、岸口宣教,渐渐地演化而成如今的青帮。不过青帮内部也有分化,一部分为清廷所支使,自称‘安清帮’,甘为满清走狗;另一部分却与我天地会一直联系甚密,此次既然计划走河运,自然也早与他们有过联系。所以只要安排得当,就不必担心官府的追击。”
李平安却不由担心道:“那若是消息泄露出去,而另一部分偏向清廷的青帮人出手阻拦呢?”
陈近南叹了口气,说道:“事事哪能一切顺心,有些波折都是正常,我们也不过是将计划定好,之后再随机应变罢了,还能如何?”
李平安一想也是,计划往往不如变化快,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但又不可能因为可能出变故就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