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在这杀我?”
柳寻香不答,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庞储喘着粗气,又问道:“你觉得你如今风光了,所以特意来看我笑话?”
柳寻香还是不答。
庞储眼眶中雾气氤氲,嘴角溢出丝丝血迹,似有莫大的委屈与愤怒,道:“要杀便杀,想羞辱我,你痴心妄想!”
说着,他抬起那似有万钧重的脚,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不信,冥殿高层在审判祠堂都同意放过他了,这冥子,还敢在这杀他!
柳寻香依旧无动于衷,事实上只要他想,释放出换胎境的威压就能立刻让庞储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只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
“回去。”
看着庞储涨红的脸,柳寻香终于开口了。
庞储身子一僵,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如今在弟子中已经颇有些声望的冥子,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见庞储无动于衷,柳寻香皱眉,道:“出去,必死。”
庞储沉默。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还在冥殿,所以那些往年自己得罪过的弟子不敢表现的太过分,可一旦自己出了冥殿。
等待他的,必将是无休止的追杀。
可让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一直被自己欺压的冥子,这个按理来说最想杀自己的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救他?
是可怜自己吗?
庞储额间青筋暴起。似在克制着怒火。
“我用不着你来可怜我”
他嘶吼道:“阴灵明,要不是你,我爹会死吗,你现在在这来跟我假惺惺,你做给谁看!你所想要的你现在已经都得到手了,你覆手间就让我父子二人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在这烂泥之中,然后踩着我爹的尸体站起来做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为什么还要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来彰显你的宽宏大量,来显示你的不计前嫌,来衬托我的卑鄙无耻自私恶毒!”
“为什么!”
庞储的精神崩溃了,他已经不在乎生死,或者说,他就是想柳寻香在这,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
柳寻香没说话,可周边围观的弟子却已经开始替他打抱不平了。
“庞胖子,跟冥子说话你最好客气点,你还当你是执法堂的管事呢。”
“就是,我要是冥子大人,我还来这劝你,我早他妈让人弄死你了。”
“他现在就跟疯狗一样,也就咱冥子人心肠好,不跟他计较,结果这人啊,就受不了这落差,认清不了现实。”
这些话语传在庞储耳中,如同针扎。
若放在审判祠未开之前,试问冥殿弟子,何人敢跟他如此说话
柳寻香看着他逐渐狰狞的样子,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微微侧身,示意自己不会强行留下他。
庞储走到他身边,就在擦肩而过之际,突然又停下脚步,声音低沉道:“阴灵明,原来你才是冥殿里那个藏得最深的人”
柳寻香眼中没有半点波澜,抬走径直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庞储,我并不想救你,只是你爹临死前的那一幕,让我想到了我自己。”
……
庞储走了,在他走出右脚刚踩到冥殿山门的时候,被人用神通直接从后面洞穿了头颅。
柳寻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杀人凶手找到了吗?”柳寻香问道。
“回冥子,没有,不过据小人看来冥殿高层似乎没人有打算要去查此事的意思,那些之前替庞枭说情的长老们也都对此事闭口不谈。”
在柳寻香面前,是个看上去就很机灵的青年,这是继审判祠之后,杂役院重新给他冥子府安排的管事,叫宏九。
宏九抬起眼睑,微微打量着面前坐着的这个如今已经掌管了半个执法堂,位高权重的冥子,想了想,又道:“阳判那边似乎也没有动静,好像庞储之死,他根本不知情一般。”
柳寻香端着上等的白玉烤瓷青烟盏细细的品着茶,闻言淡淡的扫了宏九一眼,宏九顿时噤若寒蝉,急忙道:“是小人多嘴,还请冥子勿怪。”
柳寻香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看着如今外面重建起来的冥骸苑,还有那在院中穿流不停的杂役婢女,他眼中闪过一抹追忆。
柳寻香掌管负责执法堂的任令是在祠堂审判结束的第二天,由鬼婆亲拟,阴阳二判盖章,三人一致点头答应的。
对此,柳寻香并不意外。
因为他知道,这三人是准备向自己动手了。
“你们迫不及待,我也是,只是这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冥子若是死了,最受益的可还有一人你终于要回来了,柳某,可是等了你好久呢。”
柳寻香的目光透过上空的禁制,穿过悬渊山,看向了百里外,正朝着冥殿方向疾驰的一道流光。
流光中人影绰绰,是名遮着面巾的女子。
冥殿圣女,幽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