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其变。”许攸语出惊人。
惹大将军不喜:“此,便是长史之良策乎。”
许攸笑容不减:“然也。”
见大将军面露愠怒,与会众人各自摇头,许攸这才娓娓道来:“大汉朝堂,三宫鼎力。二位太皇并太后,各自为政,势均而力敌。凡有一方擅动,必引三方连动。若动摇根基,乃至大厦倾覆,悔之晚矣。此其一也。”
似乎有理。大将军闻言,表情稍有和缓:“其二如何?”
“前汉时,汲黯对武帝言:‘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谓‘后来者居上’,亦如《荀子·议兵》所言:‘后之发,先之至,此用兵之要术也。’此其二也。”
“后来居上,后发先至。”主簿陈琳忽有心得:“子远所指,莫非太后腹中麒麟子乎。”
“知我者,孔璋也。”许攸遂道破心机:“太后有二子。皇长子‘前轻’,麒麟子‘后重’。若少帝真有质帝‘鸩饼’之难,臣窃以为,继位者非王美人贵子,而是太后腹中麒麟嫡子也。且二宫太皇,若鸩杀少帝。则被天下口诛笔伐,便是蓟王亦再难保。那时,大将军振臂一呼,废二宫太皇,如探囊取物。再立麒麟子登基,一统南北二宫,手握一朝之政。再无人掣肘也。”
大将军忙问:“焉知太后腹中必是麟子。”
许攸笑道:“天降异象,必利国祚。此乃天意,焉能生女乎。”言下之意。无论如何,何太后也不会坐视十月怀胎,却生麟女。必要时,以假乱真,亦未不可。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大将军终是放心。略作思量,便已醒悟。先前,太后借口追查永乐宫逐鬼童子出身,而逼问掖庭令毕岚。拿到全部宫生子名册。如今想来,何太后未尝不是未雨绸缪,为“麒麟子”,预备替身。
主簿陈琳这才醒悟:“莫非,当今少帝,乃做饵乎?”
许攸眸中精光闪烁:“孙子曰:‘饵兵勿食。’鱼贪饵而亡,兵贪饵而败。古往今来,莫不如是。少帝但有意外,二位太皇难辞其咎。依臣料想,太后亦如此想,亦如此为。”
见何进面露喜色,举止如常,主簿陈琳遂三缄其口。
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大汉深宫之内,有多少真情可言。
如此寡情薄义,又怎好意思开口,索蓟王三十亿钱。美其名曰,抚慰丧子、丧夫、丧父之痛。不过是心中欲壑难填。
何太后稳坐长乐宫。将皇长子置于不顾。想必心中,早有取舍。
主簿陈琳暗自垂首,不忍再想。
临近岁末,北国千里冰封。一片银装素裹中,蓟国渠碧水东流。商船往来,转运新谷。画舫穿梭,运送旅人。走亲访友,红白喜事。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蓟国一如既往,四平八稳。
自并土封国,得县二十又七。纳高句丽、扶余、三韩、沃沮、倭人。如一场饕餮大餐后,消化成首要议题。俗语谓“贪多嚼不烂”。正因如此,刘备才婉拒少帝再增数县之议。
蓟王自以为,治下这片东西千里,南北六百里,有民九百万众,城邑三百座余的国土,足够了。再多一二县,对一统天下而言,并无增益。反引人侧目。令洛阳朝堂,更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