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的意图是要落实的,毕竟他代表着奉天督军,也是为东北人争面子,不然无法回奉天见老张啊。他哈哈笑着说:“学良提的也是好主意,年龄大小都是天意,各位回去也不用担心交不了差。小张和邻葛的年龄加起来是比我大,我就屈居下首了。”他本来就是以张作霖马首是瞻,所以对于位次排在少帅之后,也没觉得是什么丢脸的事。
丁超的一表态,倒把一件玩笑话变成了试水决定。卢永祥与李厚基的代表都不愿意和老张闹翻,都决定旁观,姜桂题却觉得大丢了面子:什么时候这些后辈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他大怒着说:“胡闹!这是诸位大人在这里商讨国家大事,岂能容你儿戏?”
确实,张汉卿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是有些儿戏。可是,当他们不把自己当颗葱时,难道不许自己有点意见吗?
“姜老前辈这么说,那是觉得学良不够格?还是觉得学良所代表的奉天督军不够格?学良奉命代表奉天而来,不许说话、忝陪末座,那这个会议学良就不用参加了,姜老前辈会后把结果向奉省传达即可!”张汉卿重任在肩,当然不会给奉天人丢脸。他不是说说,而是说话的时候就作势要走。
他是奉天的代表,杨宇霆还是跟班。张汉卿要走,奉天的一拨人都是要走的。丁超代表的黑省绝对是以奉省为圭臬的,当然脚步绝不含糊。
段祺瑞处心积虑拉这个督军团会议想的就是和大总统叫板。七省督军、三省都统之中,除了皖系一家独大之外,名声上张敬尧最响亮、实力上张作霖最雄厚。如果小张跑了,基本上讨伐直系就变成了皖系自家,这样在声势上可就弱了好几分。
而作为直隶人但目前倾向于皖系的曹锟就很尴尬,因为如果没有奉系(姑且把奉黑算作老张的派系)参加,若直皖相争,他这个直隶人就失去了道义上的立足点,他这个直隶督军还怎么能在这场纷争里占点便宜?
所以张敬尧也好、曹锟也罢,都一齐圆场。卢永祥也拉住张汉卿,让他稍安勿燥,因为主持会场的人并不是姜桂题。
见大家都向着张汉卿,姜桂题更不爽了,他直接冲着张汉卿大喊:“就是你爹爹张作霖亲到,也得给老夫几分面子!老子做热河都统的时候,你爹爹还不知是在哪里!”
张汉卿见他气得不轻,也不动容:“姜老前辈,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您老看起来身子骨还结实,怎么头脑一点不灵活?我们现在在讨论统一南方,若是光凭资历年龄能胜,我们也就不必大费周折在这里为座位而争执了,只要把您老派往广东,凭您老这年龄,孙大炮还不得望风而降,何必费这么多周章?”
这话听着是风趣,但明眼人都听到其中的奚落之意。但是听张汉卿一个小年轻慢吞吞地说出来,大伙儿都忍不住大笑。
姜桂题一向倚老卖老,北洋诸系都念他年纪大,又有毅军一枝中立,都对他抱以不合作也不交恶的心态,哪能听得张汉卿如此浅斟低唱?他一拍桌子,须发皆竖起来,配合他那魁梧身材,气势惊人:“竖子!老夫年纪大了不假,想拍我,问问我的十万毅军答应不!”
若是一般人,只怕会被他吓着,然而张汉卿是带过兵的人,有胆有识。既然决定力压他一手,便不会半途而废。他笑嘻嘻地回答说:“姜老前辈的毅军,学良是见识过了!当初学良剿匪,蒙毅军前辈们容让,让小子得了军功。说起来,也是姜老前辈部下有功。”
他说的这个事,就是巴布扎布叛乱时,毅军因无力镇压,反促成张汉卿英名的剿匪之役。这件事让卫队旅和张汉卿名声鹊起,却让毅军老朽不堪大用的缺点再次暴露在世人面前。作为毅军第三任统帅,姜桂题因此闹得灰头灰脸的,也是他此次要不给张汉卿脸色看的原因所在。
张汉卿不容他再反驳,扬起头,如数家珍:“毅军驻承德步兵计三团又一营,骑兵一营,炮兵一营;驻赤峰步兵计两团两营,骑兵一营,炮兵一营;驻多伦两个步兵团,一个骑兵营;驻秦皇岛共计两个步兵营。全部步兵共二十六个营编为八个团又两个营、共有骑兵一个团、炮兵两个营,人数计三万六千不满,对外号称十万,我的计算不知对否?”
张汉卿说得轻巧,姜桂题却是脸色大变。毅军的布防被他查得如此清楚,张作霖这是想干什么?虽然他倚老卖老,但也得人家“买”他的老才行啊。奉军毅军本来地盘就紧靠,双方一旦闹僵,殊非好事。
可是当着各位诸侯的面,姜桂题不能露出半点下风来啊,所以他强逞着一口气说:“毅军多年未遇对手,长期驻防在外,被有心人侦知也不是难事,你纵知道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