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几天,张晨无所事事,也不需要再出去找工作了,就等着到了月底,小昭离开红旗旅馆以后,他们南下广州进货。
张晨后来又去了海根那里两次,海根和他说,你们去广州,也不用太早去,等市场开业之前十天去就可以了。
张晨不明白,海根和他说,这服装可是有时间性的,你们要是去早了,进来的那些货,等市场开业,新款都变旧款了,你们怎么卖?这批发市场的服装,和零售店可不一样,一个款式,能新个个把礼拜,就了不起了。
张晨想想有道理,还真是这样,他去过的那些店,都是几天就换一批款式,站在门口那些小姑娘,不是叫着爆款,爆款,就是叫来看看新款。
他又想到,为了不让自己去了广州,把人家的旧款当新款进过来,他干脆每天早上,腰里卡着腰包,就去市场转转,看看都有哪些货。
可能是因为画画的原因,张晨对这些服装的款式和颜色都记得特别清楚,只要见过,就不会忘。
他想自己要是偷版的,哪里会需要去买一件样衣或偷偷地拍照,自己的眼睛,就是照相机,只是偷版这种下作的事情,自己是肯定不会做。
用不着,更是不屑。
他到市场,只是来了解人家在卖什么,什么价格,不会有其他的企图,掩盖自己真实的身份,乔装成来进货的,那不是怕被人误解嘛。
每天晚上,张晨就跟着小昭学四川话,把一些日常用语,学得溜转,这样自己,就越来越像是重庆朝天门的。
去的次数多了,张晨很快就能分出这市场里,哪些摊位在卖的是广州货,哪些是温州货,哪些又是杭城自己生产的。
一般来说,广州货的款式比较简洁,面料新颖,做工精良,颜色比较艳丽,花型和面料上的图案也比较洋气,适合小姑娘穿。
温州货的设计比较复杂,喜欢把不同的面料拼接在一件衣服上,款式相比广州货老气,也更接近正装,比较适合三十岁以上的女性或上班的时候穿着。
要么就是另外一个极端,颜色大红大绿,把某一个细节作为整件服装的亮点,比如一个大翻领,或一粒很夸张很大的纽扣或腰带扣,这一类的服装,特别对打工妹的胃口。
至于杭城本地货,海根说的没错,大都是温州货、广州货的仿版,做工比较粗糙,市场里什么好卖就仿什么,最大的特点就是便宜,比正版便宜,所以对正版的冲击很大。
三个地方的产品,张晨观察了以后还发现,在纽扣、拉链、包括洗唛这些辅料的差别很大。
广州货的辅料最好,温州货次之,杭城本地的货,因为找不到和正版一样的辅料,就用其他的代替,这些辅料,基本是从义乌小商品市场,或杭城东站小商品市场采购来的,用料和做工都比较低劣。
分清了这些差别以后,张晨再去,就特别注意那些卖广州货的摊位,看他们每天都在卖什么。
张晨发现,果然和海根说的一样,他们几乎三四天就换一批款式,或原来的款式每天还在卖的时候,就有新款来了,这些新款,都放在下面,并不出样,大概是怕被人仿款。
只有老客户来的时候,他们才会拿出来,直接卖给老客户,甚至有些,还限量供应的,一个客户,不能让你拿很多,张晨听到有客户抱怨,老板就和她解释,新货刚出,广州那里也供应不上,没办法,只有大家匀着卖,等大货上来就好了。
这其实也是一个试单的过程,就是由这些老客户,帮他们验证新款好不好卖,不好卖就马上掐掉,换其他的款,好卖,就大量地下单给广州,接着就等大货。
所谓的大货,就是大批量的货,大批量的货上来以后,他们才会把样出到墙上,或者模特的身上,但这时候,已经又有新款,在下面秘密地供应给老客户了,就这样一茬接着一茬。
从市场出来,张晨会去门口的书报亭转转,既然要干这一行了,他自然要学着去了解这行,书报亭里,关于时装方面的杂志并不多,主要就是《上海服饰》、《世界时装之苑》和《瑞丽》这样几种。
张晨都买了,看了以后,他觉得《上海服饰》更接近温州货,《瑞丽》上面,一大半都是日本模特和服装,更接近广州货,市场里的有些货,干脆是直接抄了杂志的,速度还真是快。
而《世界时装之苑》,哪个也不接近,它上面的服装,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在市场销售,哪个背时鬼要是把它上面的服装仿下来,那他肯定要亏死了。
但张晨最喜欢的,却是这本,他觉得这本杂志,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米兰时装周和巴黎时装周、纽约时装周,还认识了那一个个的世界名牌和设计师。
报刊亭里,还有专门的,外文版的米兰时装周的专刊卖,很贵,两本就要一百八十块钱,是小昭一个月的工资了,张晨咬了咬牙,还是买下了,虽然上面的那些服装,比《世界时装之苑》上的更夸张,但张晨就是喜欢。
他觉得,这对提高自己的眼界是有好处的,他以前从来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还有一批时装是这样的,它们不是给人穿的,完全是给人在舞台上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