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上午还碰到谭师母,还站着聊了会天。”施老师更奇怪了。
谭淑珍忘了这施老师,也住在文化系统的宿舍院里,和自己的父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当时就有些窘,只好说,其实是她外公感冒了,怕传染给她。
施老师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两天倒是确实,没见过老谭谭老师,原来是病了。
谭淑珍这一请假,就请了一个星期,这可愁坏了施老师和艺术团的其他人,眼见着每天晚上来的人,越来越少,就是还来的那些人,来了也都问施老师,谭淑珍还来不来?
“来来,肯定来,她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施老师和他们说、
“什么时候来?”
这个,施老师就说不上来了,她不能和他们说明天后天,说了要是谭淑珍还是没来,那他们就会找她臭骂,认为她是在骗他们的门票钱,施老师只能和他们说,很快,病好了就来。
所有人里,只要沈琳琳一个人是最开心的,谭淑珍不在,她又回到了在这歌舞厅里原来的地位,她自己感觉自己的唱功,这几天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
虽然下面那些人,胃口已经被谭淑珍吊起来了,沈琳琳再怎么卖力地唱,还是掌声寥寥,包括台上那几个乐手,给她伴奏的时候也无精打采的。
但沈琳琳心里还是觉得开心,甚至连往日的那种骄横,都有些回来了,她指着一点乌骂道,你怎么回事?你还能不能好好吹了,不行你一边歇着去呀。
一点乌瞪了她一眼,但又无可奈何。
哈哈,沈琳琳在心里暗喜,她太喜欢看到他们这种无可奈何的样子了,包括施老师,现在和沈琳琳说话也必须小心,不然,老娘我也不来了,看你这歌舞厅,包括这艺术团,还能不能撑下去。
施老师他们难受,其实谭淑珍一个人在家里就更难受,每天吃过晚饭,都是以往她去歌舞厅演唱的时间,人的适应性和依赖性是很强的,她已经适应了这个点,匆匆地往外面赶了,现在却要她每天站在窗前,看着前面的路,一点点地暗下来。
谭淑珍现在早上也不吊嗓子了,晚上又不能扯开嗓子高歌,几天下来,就觉得嗓子里堵得慌,浑身不自在起来。
隔这么远,她仿佛都能听到歌舞厅里那嘈杂的声浪,还有那些掌声和尖叫声,最让她留恋和习惯的,就是这些掌声和尖叫声。
谭淑珍觉得自己浑身的劲没有地方发泄,她拿着抹布,把水泥地板擦洗了一遍又一遍,把女儿放在地板上,任她满房间乱爬,她自己总是呆呆地站在窗户前,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想的时间一长,心里就有些恐慌,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浮在了半空中,哪里都不着落。
她的关系还在剧团,她也知道,剧团没有人也没有可能,像对待张晨和刘立杆那样对待自己,她的工资,也照常发着,每天的考勤,李老师也一天天地勾着,但她自己知道,那个剧团,她已经回不去了,那个自己从小在那里长大的地方,她回不去,也不可能回去了。
每次,她从那高磡下面经过的时候,头皮就会发紧,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她害怕碰到剧团的人。
虽然有几次碰到,剧团的人和她,也一如往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像谭淑珍几分钟之前,还在高磡上,他们说话的声音没变,态度没变,但彼此之间,都在回避着很多事情,这不仅让谭淑珍,连对方心里也想着尽快结束他们的聊天。
谭淑珍和剧团的人碰见时,能聊的天越来越少,最后干脆,双方再碰到,都习惯了远远地笑笑,打一个招呼就过去,脚下不再停留。
剧团回不去了,接着要去哪里?谭淑珍自己也不明白,虽然她每天晚上还可以去歌舞厅唱歌,去了每天还有补贴,但这毕竟不是一个正式的工作。
谭淑珍也不可能就这样一直没有正式的工作,一直就这样浮在半空。
在施老师办公室的时候,谭淑珍想过,要么自己干脆想办法调文化馆来上班算了,但她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县的文化馆,编制总共就那些几个,几个馆员,也是卯榫契合,一个管美术,一个管音乐和表演,一个管民间文学,一个管摄影,一个在编《永城群文信息》和半个月一张的小报,还有一个是出纳,连会计还是文化局的会计兼着的,剩下的就是馆长和副馆长。
谭淑珍其他的活都干不了,除非是她来了,施老师走,这又怎么可能?
谭淑珍看着外面,天渐渐暗下来了,她不由得长叹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