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三点多钟,车子一出萍乡,320国道,就变得破烂不堪,满地都是大坑,大概是运煤的载重车来往太多的缘故,那时的国道,还是碎石铺的路,下面就是泥巴,哪里经得起这么碾压。
一车人坐在车,摇来晃去,就像在跳迪斯科,刘立杆说,过瘾,中饭都快摇出来了。
就这样摇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是摇出了湘东,过收费站的时候,孟平开的车,他拿了钱给收费员,问道:
“美女,这么烂的路,你们收钱不脸红吗?”
收费的女孩咯咯笑:“不脸红,又不是我让它这么烂的,烂也是被你们压出来的。”
“有道理,你这么有水平,可以当领导了。”孟平说。
女孩看了他一眼说:“我就是站长,在这里代班。”
孟平大笑:“好嘛,英雄豪杰,都让我们碰到了。”
“什么意思?”女孩问。
张晨他们知道,孟平这话的意思是,白道黑道,怎么一样的黑,一车人乱笑,女孩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孟平说:“没什么,就夸你是个人才。”
“谢谢!”女孩朝孟平莞尔一笑。
他们往前继续开,过了一座仅能容两车交会的水泥桥,张晨看到桥头立着一块烤漆已经剥落的铁牌,面写着“黄花大桥”几个字,心想,所谓的魔鬼地带,应该快到了。
汽车转过了一个弯,车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看到两山之间,一条道路就像是用马克笔画出的心电图,曲折蜿蜒地顺着山沟朝攀爬,它这每个弯,不是那种平滑的弧线,而是几乎呈锐角。
道路的一侧是山,另外一侧就是崖,路两旁光秃秃的,连最基本的水泥防护墩和大树都没有。
“老孟,你行不行?”刘立杆问。
“我不行你行?”孟平说,“我不担心自己的技术,而担心车,这车要是熄火了,再启动……”
“逼养的,那还不是技术,再启动会溜坡呗?”二货叫道,张晨和刘立杆大笑,二货继续说:“换人换人,我来。”
孟平还是嘴硬,他说:“我其实也是可以的。”
开到坡底,很大的一块牌子竖在那里,面写着“极危险路段,1992年开通至今,已死亡‘26’人。”那个数字,是不断地被改动的,孟平想起早那两个司机说的话,心里骂道,什么26,已经29了,孟平顿时就没了勇气,把车在那块牌子下停了下来。
黄花桥路段,整个长度其实不过一公里,但因受客观条件的限制,设计极不合理,按照国家二级公路的标准,最小弯道半径为250米,视距为110米。
而320国道的黄花桥路段,弯道半径仅216米,视距84米,大大低于国道二级公路设计标准,从而导致车辆行至此处时,往往因为转弯半径不够,会车视距不足而引发交通事故。
二货坐到了驾驶座,招呼他们车,刘立杆说,我们要么走去好了?
小武骂道:“你走到山顶,那时候天都黑了。”
四个人钻进了车,二货启动车子往前开,孟平和二货说,千万千万小心。
二货骂道:“知道了,逼养的,有钱人都怕死。”
其他三个有钱人和一个没钱的都笑了起来,这一笑,车里的气氛轻松了起来,孟平说:
“不是怕死,是责任不一样,二货,你只要对你一个人负责,你看看张晨,他还要对下面几千个人负责,这能一样吗?”
“有道理。”二货点点头,接着用孟平前面调侃那收费员的话说:“逼养的,你这么有水平,可以当领导了。”
其他人大笑。
坡陡弯多路还窄,所有下的车辆,都以二三十码的速度开着,中间还要停下,因为谁都不敢在转弯处交会,这样就更增加了开车的难度,离合器控制的不好,还真的会熄火,一熄火,肯定会造成溜坡,这么陡的坡度,靠手刹根本刹不住。
车厢里大家都安静下来,心跳不已,过弯道的时候,视距很短,弯道半径很急,急得就像是一条道路,被从中折断了。
张晨明白,为什么路旁和转弯处没有水泥防护墩和大树了,如果有,一是会影响下坡车的视线,最主要的,只怕那些货车车头转过去了,车尾会撞到保护墩或树木。
一公里的路,他们开了近二十分钟才开到坡顶,大家都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后背都湿漉漉的。
再往前的路就好走了,他们开了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醴陵收费站,过了收费站,刘立杆就看到老张的车停在那里。
老张人,还是穿着他喜欢穿的白皮鞋和白裤子,站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
看到他们,老张就张开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