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岐从高温闷热的锻压车间里出来,一头一脸汗水,工作服粘着衬衣一起湿漉漉贴在身上。外面虽然也是太阳高照的晴热天气,因为有些许小风吹过来,居然还感觉到一阵阵的清爽舒服。
按照以往的工作习惯,现在这个时间段儿苏岐应该回办公室去看文件批文件,或者召集相关领导开简短碰头会讨论应急事件的解决和处理。但是他今天早晨心里莫名其妙烦乱得厉害,不想回四面围城的办公室去,只想在人多热闹一片繁忙的生产车间里巡查转悠。他感觉这种心情格外的烦乱是由于前一段时间紧张过劲儿了,打算上午借着在下面车间巡查转悠好好放松休息一下自己。
自从梅姿离家出走以后,苏岐随之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难受中,他害怕闲下来,更害怕一个人独处时候闲下来。每当那种时候,他就禁不住要走火入魔胡思乱想,眼前一遍一遍出来梅姿扭曲了面孔冲他哭泣喊叫那一幕场景。每当那种时候,他脑海里还经常神经质地反反复复出来一句唱词: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他就禁不住有一种想像老娘们儿那样放声嚎一场的冲动。
为了避免这种丢人打家伙的失控状态出现,苏岐尽量把自己投入从早到晚都鬼吹火一样一塌糊涂的忙乱里。开始,这种一塌糊涂鬼吹火一般的忙乱还属于一种自欺欺人的躲避,逐渐它们已经悄然转化成为一种动力。他要加倍努力工作,用事业上的光彩,弥补个人问题上的尴尬不幸。
苏岐刚往新产品车间那边走出一段路,远远看见姬长河从办公楼那边往这边大步过来,他便径直往右手一棵大槐树的树荫下去。
昨天下午局办来电话通知,要求各下属单位一把手去局办公楼顶层大会议室开会,传达省政府经济工作会议精神。苏岐害怕见到冯局,便支使生产厂长替代自己过去。
自从梅姿离家出走以后,苏岐刻意回避去局里开会、汇报的差事。只要没有一定要他露面出头的重大事情,他宁愿待在厂里忙碌自己那一摊子事务。
梅姿跟随老四出走的当天夜里,冯局就发高烧躺倒了。虽然她只休息了两天就强行上班了,但是两天以后大家再看见冯局时,感觉她一下子苍老憔悴了,一下子萎靡暗淡下去。局里人没谁知道她宝贝闺女离家出走的机密,都以为是千头万绪的繁忙公务把冯局压垮了,只有苏岐等极少数人清楚事情原委。
面对神情中常常浮泛出怅然若失恍惚的冯局,苏岐十分难受,不禁产生出深切的愧疚自责。虽然事情能发展到这样一个糟糕地步纯粹是被误会的导火索引爆,从头至尾都不是他所能掌控,也不是他几句话就能解释的清楚,但是如果在余慧子回家以后他能够及时向出差上海的梅姿坦诚直白,可能根本就不会有老四使坏下蛆的机会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苏岐多次拨打梅姿的手机,却一次也没有接通,让他的自尊心伤害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拨打电话失败以后,苏岐脑子里都要不断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确切知道老四那个畜生现在藏身于哪座城市里,他第一时间会赶去那个城市杀了那个无耻无赖的狗东西。这些天里,这个念头起码反复出现过一万遍了。
在大槐树的阴凉下面,姬长河用一份会议文件扇着风,尽量简洁把会议精神向苏岐叙述一遍。苏岐面无表情沉默一会儿,叹一口气。
“你看见冯局了?”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