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歧在那处岔路口和田力分手,孤狼一样独自走着回去。刚走出几步,田力从后面最上来拽住他衣袖,把剩下大半包烟卷塞进他衣袋,然后指着阴黑了大半的天空说:“这雨随时都可以下来,我帮你叫一辆出租车吧。”
苏歧把半包烟从衣袋里掏出来塞回田力手里,摆一摆手,简短回答:“不用。”然后迈大步横穿过斑马线,很快淹没在街对面熙熙攘攘人群中。
苏歧走出一个街区,经过大钟楼那片无处不在的喧嚣繁华区域,心中不断浮泛出难以名状的失落苍凉,还不断浮泛出想要放声嚎啕的悲愤仇恨。刚才的打击对他来说太过巨大沉重,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身心能够承受的限度。一路走着,他眼前不断展现出来老四阴谋得逞以后洋洋得意的嘴脸,心里那个憋屈!
眼下这几年,横行中国大陆一些奇怪现状已经让苏岐看不懂也很难接受了,随处可见的官员贪腐暴富还有s的横行猖獗已经严重到了威胁nn稳固威胁民心向背的地步。可是一层一层的领导在维稳的旗号下却一直表现出一种似乎是有心无力的宽容柔弱,迟迟不见整治的强硬措施和果决手段下来。络上段子手们经常造势说上边酝酿要下很大一盘棋,苏岐只能盼望那一盘大棋赶紧开局。
苏歧再走出一片街区,风陡然变得强劲,所夹带的土腥气味也愈加浓重。它像醉汉一样打着呼哨沿大街小巷开始横冲直撞肆虐,恶作剧般把满大街纸片树叶等其他杂物竞相吹上天空。一片遮天蔽日的混乱中,满大街男女纷纷踏上归程作鸟兽散,只有苏歧仍旧保持着不徐不疾步态,一脸浑然不觉灵魂出窍的麻木。
苏岐走到离自家小区还有两站公交车的地段,雨点儿便急急密密倾泄下来,他照旧不慌不忙闲庭信步的姿态,任凭冰冷刺激的滂沱秋雨哗哗下来毫无遮掩打在他头脸上身体上。由这场雨,他回想起几个月前夏夜的那场滂沱大雨,那天夜晚为了寻找梅姿,他和姬长河驱车几乎查遍了老城圈里所有的吃喝娱乐场所,也是落汤鸡般浑身湿透,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希望落空仅仅相隔几个月,那场景竟然已经如同恍若隔世的依稀遥远。
苏歧完全沉浸在反思自责的愧疚里,心头梗着一团无法化解的坚硬绝望。此时此刻,他巴不得这漫天雨滴瞬间化作可以夺人性命的箭簇,全部下来穿进他的头上身上从此湮灭了他。
苏歧回到家里,外面的雨越发下的紧了。他浑身衣服从里到外已经没有一块干燥地方,长时间浸泡在雨水里让他四肢冰凉面色苍白浑身僵硬。他感觉像是生了马上会死去的重病,头脑昏晕模糊,牙齿得得得地不停打战他赶紧换下从里到外全部湿透的衣裤,进卫生间里把热水调到最大好好冲洗了一番。
苏歧从卫生间里出来感觉更加不好,耳朵里像是过一列没完没了的火车轰轰隆隆响个不停,浑身抽了筋一样酸软无力,咽喉部位也火烧火燎疼痛水肿起来。想到明天早晨至关重要的设备系列产品的装配调试工作就要拉开序幕,工厂里还有一连串大事小情都需要他批示拍板拿出解决方案,苏歧不敢再一味沉浸于这种要死要活无力自拔的情绪里,强迫把脑海中那诸多的伤心屈辱暂时封闭起来,赶紧冲一杯清热去火的板蓝根,再吃下两粒维银翘,然后去卧室里蒙头大睡。
苏歧对银翘片里那一味安眠镇静的药品特别敏感,吃药以后就迅速进入深度睡眠之中。
苏歧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昏晕中他感觉嗓子不痛了,那种要死要活劲儿也消停下去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雨过天晴了,西边落山太阳的余晖借助不知道哪一片玻璃的反射把一抹血色的暗红打在对面屋角天花板上,很有些触目惊心的扎眼。苏岐反转身体,躲避开那一抹血红亮色,怅然若失叹息一声。
小区人造景观那边有自娱自乐班子的男女人在板胡伴奏下对吼秦腔,因为距离远,还有风,板胡的吱扭声和一粗一细的男女对唱声音时断时续的过来,显得很辽远也很悲凉苏歧有一句没一句听着那些发散出原始野性的吼唱,那种要死要活的劲头被血性的愤怒鼓荡着再度弥漫上来开始冲撞他的心扉。
有人摁响门铃,苏歧很不情愿下床,一身秋衣秋裤过去开门,他认定门外那人是田力。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