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足够多的木头上下过足够多的刀,有了足够多的经验,才能对很多事情有把握,知道遇到的时候怎么应对,而更进一步地,有余裕去实现自己的想法。
这些全部都需要累积,就越发让人觉得,许问这么年轻,究竟是怎么做到这样的?
看他这个样子,俨然已经经过了千锤百炼,对这些基本功与进阶的要求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此时,在人群的边缘,有一个无人能看得见的人,也正专注地看着许问。
连天青今天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看着许问的工作。
他很少回忆过去,但此时,却想起了许问刚到旧木场的时候。
那时候他的外表还是个孩子,但很明显比同龄人更沉稳成熟,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他的自制力。他那个年纪的孩子,能够不断反复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直到完全熟习十八巧,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当时连天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年轻时游历四方,见过很多人很多事,知道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样的天才都有可能出现。
——其实他自己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能做到这样的专注的。
他仿佛天然能够感受到每一次练习中的微小的变化,知道前进的道路。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在自然而然地激励着他,让他持续不断地向前走。
那时他认为,许问也是这样的。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许问确实是这样的,但又不止是。
确实就如所有人的认知一样,木材未知而复杂,相应的十八巧也是一样,看似简单,实则变化多端。
它包括了各种刀法以及工具的使用方法、以及木材相关节疤、裂痕等各种不同的增生情况。
它化繁为简,把所有的复杂情况化成了化成了这套简单的技法,当初创作它的人,真是天纵奇才。
不过也正因为它融合了太多东西,要真正熟练掌握它,还是需要足够多的练习,在各种不同状况的木料上反复操作,直到将它铭记在肌肉中。
连天青确实给许问营造了极好的学习条件。旧木场本身就收集了无数连天青觉得很有意思的木料,几乎囊括了木材的所有情况,常见不常见的都有。
但许问的学习进度仍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一年时间熟练掌握两种十八巧,连天青表面上没什么表示,其实是真的很有些吃惊的。
当然,后来他到了许宅,知道了那里的特殊情况,也知道了许问能做到这样的真正原因。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改变对他的评价。
在一个时间停滞、与外界完全封闭的环境里,能保持足够的专注,持续不断地做同一件事情,他扪心自问,就算是[5200 bqg5200biz]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许问心中,必然得有足够的热爱与坚持。
今天,以这样的年纪,他能有这样的表现,确实是他该得的。
平刀就像油画的涂抹,主要用于大面积色块或者形状的堆积。平刀有刀锋,转折时能刻线,两刀交汇时会形成深沟,形成鲜明的风格。
许问的每一刀都非常的稳、准、狠,落刀有力,粗犷豪爽。他定型极为准确,鲜明而准确地概括出了自然的形体。
它就像一种语言,有些人还在学习别人的,而许问已经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声音。
渐渐的,屋里屋外再次没有了话语,所有人都安静着,仿佛都在聆听,这一方天地间,唯一的那个声音。